陳斯遠笑搖頭道:“恩師在世時便點撥過,說我這字跡太過張揚,不懂藏拙,只怕為考官所不喜。果然,蹉跎至今也不過是個童生。”
探春聞言為其打抱不平道:“遠大哥才多大年歲?自然學不得那庸庸碌碌之輩。所謂不招人妒是庸才,以遠大哥的才情,他日金榜題名乃是應有之理。”
“那就借三妹妹吉言了。”
探春又笑道:“昨兒個便聽說遠大哥新來,又聽得遠大哥做了這般豪爽的詩,小妹見獵心喜,這才不管不顧硬拖著二姐姐、四妹妹一道兒來叨擾。”
惜春這時道:“遠大哥才情極好,可知還有旁的佳作?”
感情是被自個兒抄襲的詩文招來的?陳斯遠說道:“倒是有一二舊作……香菱,你去書房將我那文稿取來。”
香菱為惜春斟了茶,應了聲便往東梢間取了詩稿來。
探春有心刻下便看,卻也知長幼有序,便先行請二姐姐迎春觀量。惜春年歲小,這會子卻沒耐性,說道:“一個個看過來實在麻煩,咱們何不湊在一處一起瞧?”
初次見面便這般,實在有失禮數,二姑娘卻只嗔看了惜春一眼,沒有言語。探春是個爽利性子,又認定了陳斯遠乃是頂天立地的豪爽男兒,當下也就不作假,笑道:“四妹妹說得有理,遠大哥,那我就不作假啦。”
陳斯遠笑道:“我最煩繁文縟節,二姐姐、兩位妹妹自便就是。”
於是三姊妹湊在一處,觀量起了那詩稿來。翻看來略略展望,眼見筆跡如出一轍,探春先是暗自讚歎了一番,隨即才瞧起詩文來。
這最上頭的題著《八月初九離鄉往京自勉》。
惜春歪頭掃量詩文,輕聲念將出來:“孤身立志出鄉關,學不成名誓不還。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
童音抑揚頓挫,分外悅耳。
探春只覺胸中意氣激盪,禁不住合掌讚歎道:“好!遠大哥好志氣!”
陳斯遠笑道:“自勉之語,未免貽笑大方,二姐姐、兩位妹妹瞧個熱鬧就好。”
探春卻道:“好男兒志在四方,若胸無大志,只怕蹉跎下去便也成了那等唯唯諾諾、蠅營狗苟之輩。”
陳斯遠自傲一笑。他兩世為人,雖前世種種記憶模糊,卻也厭倦了伏低做小、阿諛奉承。既然這一世是賺的,何不率性而為,為自個兒活上一場?姊妹三人低聲讚歎了兩句,二姑娘不曾多說什麼,小姑娘惜春卻愈發仰慕。
待翻過此頁,便見又是一首詩。
題為《驚蟄初聽蛙鳴》。
惜春又念道:“獨坐池塘如虎踞,綠蔭樹下養精神。春來我不先開口,哪個蟲兒敢作聲。”
探春只覺得渾身酥麻,那童音詠誦的後兩句好似洪鐘大呂般在耳際迴響,又似一道驚雷落下,震得探春周身百骸舒爽無比!
探春哪裡還禁得住,迷迷糊糊間兩步行到陳斯遠身前,目光灼灼雀躍著讚道:“好,好,好!好個陳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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