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頓時訕笑不已:“老爺說得在理,是我見識少了。”頓了頓,又蹙眉道:“只是此事……老爺是如何做想的?”這會子賈赦已然拿定了主意,說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海眼看著不好,既有婚書在此,我總要為我那外甥女做主。”
邢夫人一時間鬧不清楚賈赦是何意,於是乾脆閉口不言。
卻聽賈赦道:“遠哥兒放心,此事自有我為你做主。”
陳斯遠趕忙起身謝過:“多謝姨父。”
邢夫人頓時急了,慌忙道:“老爺,這事兒……不妥吧?黛玉自小送來,與寶玉一道兒養在老太太身邊兒,府中都道老太太有心兩好湊一好。這事兒若鬧到老太太跟前,只怕……只怕得不了好。”
賈赦橫眉呵斥道:“你知道什麼?老太太不過是黛玉的外祖母,這婚姻大事哪兒有外祖母做主的道理?”
邢夫人眨眨眼,不知如何是好了。暗自尋思,今兒個怎麼老爺犯了邪?這般費力不討好的事兒也樂意擔下?他犯病不要緊,老太太本就不待見自個兒這個小門小戶的,若是牽連下來,來日自個兒哪裡還有好兒?她心下急切,又不敢開口駁斥。
就聽賈赦又道:“不過太太方才說的也在理,此事……須得從長計議。左右黛玉年歲還小,及笈還須得幾年,出閣就更遠了。遠哥兒不妨多等等,回頭兒姨父定給你個說法。”
陳斯遠說道:“乍見此……信,外甥也六神無主,如今也不知該當如何……要不然就此作罷?就當沒有此事?”
沒這事兒?這哪兒成啊!
賈赦想明白了,林如海家產進了賈家,那也是落進公中。了不起賈璉私底下侵吞一些,自個兒威逼一番又能勒出幾兩銀錢來?
若是促成陳斯遠與黛玉的婚事就不同了。來日黛玉父母雙亡,這陳斯遠……就有個惡毒繼母,那婚事還不是由著自個兒主張?有這般由頭在,林如海的家產先放在自個兒房裡存著……不過分吧?賈赦精光四射,不由得肅容道:“胡鬧!你家與林家乃是通家之好,如海既寫了婚書來,這婚姻大事又豈能含糊?”
此時陳斯遠惆悵道:“外甥是怕年少位卑,配不上林家妹妹。”
賈赦拍案急道:“大丈夫何患位卑?功名利祿只管……科場上見真章!是了,遠哥兒那幾首詩做的極好,想來文章也差不了。這樣,過幾日我便尋了陶監丞,讓你進國子監。”
眼見陳斯遠照舊愁眉苦臉、不為所動,賈赦蹙眉道:“這捐監的確不大好,罷了,我再給遠哥兒謀個廕監如何?”
陳斯遠心下歡喜,面上惶恐道:“姨父,此事會不會太過勞煩了?”
賈赦霸氣一擺手,說道:“都是自家親戚,說什麼勞煩不勞煩的?遠哥兒且回去安心等著,不出十日必有結果。”
陳斯遠當下謝過,便被賈赦打發出來。出得外書房,陳斯遠心下警醒,那老狐狸孫廣成算計人心是一把好手,單看此番謀算竟無一處落空。來日若想算計此人,只怕不易。
不提陳斯遠半是歡喜、半是防備,心事重重而去,且說外書房裡。
眼見陳斯遠走遠,邢夫人起身慌張道:“老爺糊塗了,怎地胡亂就應承這事兒?寶玉是老太太的心尖尖,黛玉也是老太太的心頭肉,真傳揚出去,只怕老爺頭一個挨排頭!”
那賈赦卻笑眯眯道:“些許訓斥、數落而已,又如何比得了林家那十幾萬家產?”
邢夫人面上不解,旋即恍然:“老爺的意思是——啊,還是老爺想得遠啊!”
賈赦笑道:“此事不急。是了,往後多往你那外甥處勤走動著。還有,此事不好張揚,你且去吩咐了,若有膽敢外傳的,一律打了板子攆出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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