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外罩雪青底子五彩花卉刺繡鑲領絳紫撒花緞面對襟褙子,內襯鴨卵青立領襖子,下穿五彩折枝牡丹刺繡裙門鴨卵青馬面裙。這一身瞧著是富貴了,卻顯得極為老氣。陳斯遠暗忖,這一身理應是王夫人那個年紀才穿的,如今偏偏穿在了邢夫人身上。
轉念一想也是,邢夫人雖是填房,卻與王夫人論妯娌的。年歲不大,輩分卻高,加之賈赦那個歲數,她自然要穿得老氣一些。
“遠哥兒來了?快坐快坐。說來也是我的不是,遠哥兒來了這些時日,也不曾倒出空來為遠哥兒擺接風酒。”
這話唬弄鬼呢?
陳斯遠卻拱手笑道:“姨媽貴人事忙,上要照料老太太,下要教著二嫂子管家,在內要管著東跨院大小事務,外頭還要與各處女眷往來,忙一些也是尋常。”
邢夫人頓時面上訕訕,含混道:“哥兒說的是,都不是外人,快坐下說話。條兒,快吩咐擺酒。”
邢夫人身邊兩個丫鬟,那苗兒尚且能繃著臉,條兒卻咬著下唇強忍著方才沒笑出來,聞言慌忙應了,快步出去吩咐了。
邢夫人跟著賈赦這些年,早已煉就銅皮鐵骨,這等話兒全然不放在心上。待二人落座,邢夫人便笑吟吟道:“上回哥兒送了棉衣,你三姨可有話交代?”
陳斯遠道:“這倒不曾,三姨、舅舅只拉著我說了些話兒。”
邢夫人眨眨眼,急切道:“莫非那衣裳是你舅舅接的?”
“舅舅原本要接的,後頭又被三姨截了去。”
邢夫人頓時暗自鬆了口氣。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邢夫人雖不得賈母待見,可到底是大房夫人,偶爾也能說上一兩句話,給下頭的嬤嬤、媳婦子尋個好去處。
這事兒自然不是平白幫襯的,下頭人得了好處,總要給邢夫人送一些物件兒。
這得來的好處,邢夫人撿了合用的,打發人偷偷送去邢家,算是給邢三姐攢嫁妝了。
邢夫人聞言這才舒了口氣,嗔道:“你那舅舅最是沒個正行,往後哥兒莫要學著他那般廝混,沒出息!”
陳斯遠應下。
不一刻酒宴擺上,邢夫人招呼著陳斯遠吃酒用菜。許是火候還沒到,因是邢夫人一直不曾說起正事兒來,只是東拉西扯說著有的沒的。
忽而竊竊私語聲自抱夏裡傳來,隱約有‘二奶奶’之語,邢夫人頓時蹙眉道:“外頭嘀咕什麼呢?”
話音落下,門扉推開,便見條兒轉過屏風進來屈身一福,隨即到得邢夫人身前道:“太太,聽說二奶奶方才在寧國府發了好大的威風。有下人偷懶被捉了個正著,二奶奶讓人打了板子,又革去了一月米糧。”
許是這酒喝得急切了些,邢夫人面上上了酒意,聞言忍不住蹙眉道:“真真兒是便宜了她!”
便宜了她?這話從何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