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眨眨眼,道:“她又買了?”陳斯遠牽了牽嘴角,沒言語。
賈赦頓時玩味起來。邢夫人有多少體己,賈赦可是知道的。前一回兩千兩,這一回只怕又是兩千兩,如此算來,這所得出息豈非不比自個兒少?早知如此,當日回執到手就該儘快脫手,轉頭再買五千兩的,這不就能賺個小兩千兩了?
賈赦心下懊惱,只覺得自個兒平白虧了小一千兩銀子,頓時興致大壞,於是擺擺手道:“快去快去。”
陳斯遠緊忙告退而去。
那賈赦懊惱一陣,又想起陳斯遠是先行跟自個兒報了信兒,其後才去尋了邢夫人,於是心下頓時熨帖了幾分。
卻說陳斯遠出了寧國府,自黑油大門進了東跨院。一路到得儀門前,與守門的婆子言語一聲兒,不片刻便被丫鬟苗兒接了進去。
此時未時剛過,邢夫人小憩過了,這會子正在房中與嫣紅、嬌紅、翠雲幾個妾室說著閒話。
聽聞陳斯遠請見,幾個妾室極有眼力勁,忙起身告退而去。
三個妾室出得正房,遙遙便見陳斯遠隨著苗兒自抄手遊廊而來,也不知說了什麼,三個女子好一陣低笑,這才往廂房去了。
陳斯遠過抱夏,轉過屏風,抬眼便見邢夫人端坐軟榻上,一旁還有王善保家的侍立。
陳斯遠上前見禮,邢夫人強忍著心下思念,略略應答了幾句。陳斯遠便道:“外甥有要緊事稟報,還請姨媽屏退左右。”
邢夫人心下一蕩,只當這哥兒又猴急了,暗自白了一眼,故作淡然吩咐道:“那你們先退下吧,王嬤嬤也去,我與哥兒說些體己話。”
王嬤嬤只道又是營生上的事兒,當下笑著應下,又欲言又止的瞧了陳斯遠一眼,這才與苗兒、條兒退下。
人一走,邢夫人頓時變了臉色,面上掛著竊喜嗔道:“怎地這會子就來了?這兩日我正要尋個法子將王嬤嬤打發了去呢。”
言語間雙腿併攏,腰肢扭動,也不知是不安還是期許。
陳斯遠眨眨眼,心說賈赦說不得過會子就回來了,他便是有賊心也沒賊膽啊。
因是輕咳一聲,上前低聲說道:“尋你有正經事兒。”
邢夫人一早便將回執兌了銀錢,是以陳斯遠這會子只說正事兒。
邢夫人狐疑看過來,就聽陳斯遠道:“我被人拿了把柄,怕是一時半刻走不得了。”
走不得了?那豈不是好事兒?
邢夫人先是一喜,隨即才恍然,這走不成……來日豈非要被璉兒拆穿了?
趕忙擔憂道:“怎麼回事?”
陳斯遠搖了搖頭,不想提那貴人。只道:“如今須得你幫著回想回想,去年八月裡,可有要緊事發生?”
邢夫人蹙眉回思,半晌搖頭道:“都只是尋常,哪裡有要緊事……是了,老太太夢了一回老國公,倒是往西山去上了一趟香。家中人等都隨著去了,順道還在西山遊逛了兩日。”
陳斯遠道:“那東府呢?”
邢夫人嗔道:“我又不是鳳丫頭,平素哪裡會往東府去?”
陳斯遠說道:“事關重大,你再仔細回想回想,尤其是有關薔哥兒、秦氏之事。”
話音落下,邢夫人頓時目光中滿是揶揄。
陳斯遠哭笑不得,心說又不是自個兒要八卦。當下正色道:“性命攸關!”
邢夫人這才肅容回想,半晌方才搖頭道:“知道的早就與你說了,旁的我也不知……鳳丫頭許是知道些,要不我尋了她來問?”
陳斯遠心中領情,搖頭道:“罷了,只怕問也問不出來,我自個兒想法子吧。”
眼見邢夫人掛心,陳斯遠過去扯了她手兒揉捏一番,笑道:“莫問了,為你好,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可是你——”
陳斯遠展顏笑道:“還不好說。就是這般,我先走了。”
邢夫人見他果然扭頭就走,探手便要招呼,可話到嘴邊又止住。待其轉過屏風,這才趕忙吩咐:“苗兒,代我送送哥兒!”
外頭苗兒應下,引著陳斯遠快步而去。內中邢夫人一時也不叫人進來,只蹙眉悵然若失,想要幫襯陳斯遠,卻不知從何處著手。過得良久,暗啐一聲‘冤家’,心下不知該不該去尋鳳姐兒問問。
…………………………………………………………
須臾光景,苗兒將陳斯遠送到小院兒前,這才自個兒回返。
芸香便在院兒中踢著毽子,見了陳斯遠趕忙來迎,隨即告狀道:“紅玉姐姐今兒個昏睡了半日,如今還沒醒呢。”
陳斯遠想著今早紅玉似乎有些鼻塞,便道:“許是著了涼,你觀量著,若是一直不退燒就往前頭請了太醫來。”(紅樓書中太醫是尊稱,御醫也稱太醫。本書延續紅樓行文特色。)“哦。”芸香告狀不成,只得悶聲應下。
陳斯遠進得正房裡,便見香菱捧著書卷自書房裡來迎。
少女明媚皓齒,面上滿是喜色。陳斯遠笑了笑,探手招呼過來,扯了其手兒便道:“前些時日問你,你說過往的事兒都忘了?”
“嗯。”
陳斯遠探尋道:“是真忘了……還是假忘了?”
一雙靈動的眼睛眨了眨,不解地看向陳斯遠。
陳斯遠便道:“我待你如何,你還不知?到了我這兒不用藏著掖著,你若果然記得,我打發人去尋你父母去。”
香菱忽而目光盈潤起來,先是眉頭緊蹙,繼而舒展開來,面上綻出笑意,竟好似梨花帶雨。檀口微張,低聲說道:“許是還記得一些……大爺真個兒要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