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紅樓

第320章 爬床

陳斯遠蹙著眉頭搖頭不已,道:“你當我不想除去他?這事兒……不大好辦啊。”

邢夫人道:“有何難辦的?外頭尋人一劍刺死,或者下毒,要不乾脆尋個道婆下咒咒死他得了。”頓了頓,想起陳斯遠先前所言,邢夫人又道:“不對,你上回不是說要拿了他的罪證嗎?”

陳斯遠撓頭道:“我就是隨口一說,過後越想越不妥。你想的,大老爺摻和的事兒,不論是貪佔工部錢糧,還是平安州私賣鹽鐵,這哪一樁哪一件不是大案?別說是大老爺,只怕璉二哥也要牽扯進去。到時候……”

“到時候怎麼樣?”

“我只怕闔府都會牽扯進去,那又對咱們有何好處?”

邢夫人眨眨眼,立時抖若篩糠道:“對,不能過明路,就只能私底下下手。”

她才說完,陳斯遠又道:“你莫忘了聖人已經記恨上了,我只怕就算謀算死了大老爺,聖人也不肯罷休,到時候將那些陳年舊事都挖出來,一樣討不了好兒。”

邢夫人急了,雙手一拍,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總不能坐著等死吧?”

陳斯遠扯了其手道:“所以啊,須得琢磨個法子,一則讓他死了,二則……也得讓聖人稍稍出口惡氣。如此,才好保住你跟四哥兒啊。”

陳斯遠心下暗忖,先前的陳芝麻爛穀子也就罷了,最讓聖人記恨的乃是賈家不知死活,先前奪嫡失敗了,如今又來攀附東宮。真真兒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總要先想個法子,切斷了賈家與東宮的往來才好。

邢夫人愁悶道:“這可如何是好?報不得官,又不好私底下下手……總不能既讓他活著,又讓他死了吧?”

“嗯?”陳斯遠聞言若有所思,道:“大老爺平日飲食……可有什麼偏好?”

邢夫人道:“旁的都好說,唯獨頓頓離不得湯。”

陳斯遠思量半晌,幽幽道:“他這個歲數,要是中風就好了。”

邢夫人聞言立時撇嘴道:“他?我看他比二房老爺身子骨還強健幾分呢,想要他中風,只怕難。”

陳斯遠便道:“此事也不急在一時,我想著總有個二三年的緩,咱們慢慢計較便是了。”

此時外間叩門,王善保家的在外頭道:“太太,我有急事兒!”

二人對視一眼,陳斯遠緊忙迴轉自個兒的座兒,邢夫人拾掇了下衣裳,這才道:“進來說話兒吧。”

吱呀一聲房門推開,王善保家的氣勢洶洶而來,上前見過禮,眼見陳斯遠也在場,便猶疑著道:“太太,我有一樁要緊事兒,不知——”

邢夫人蹙眉道:“哥兒是我親外甥,你直說就是,有什麼可藏著掖著的?”

“是,”王善保家的道:“太太,秋桐那小蹄子不大老實,近來好似總去二爺的書房。”

邢夫人蹙眉瞧了其一眼,道:“秋桐不過是個丫鬟,你盯著她作甚?”頓了頓,又道:“不過璉兒也是,這回不偷媳婦子,改偷老爺身邊兒的丫鬟了?”

陳斯遠心下暗自計較一番,頓時朝著邢夫人連連使眼色。邢夫人見此,便與王善保家的道:“我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王善保家的欲言又止,到底沒說什麼,當即退出房外。

待其一走,邢夫人就道:“你方才連連使眼色,可是有了主意?”

陳斯遠道:“正愁不知如何下手,這機會不就自個兒送上門了?這上了年歲,最怕情緒激動,你說大老爺若是撞破璉二哥與秋桐的姦情……會不會氣得傷了身子骨?”

邢夫人尋思一陣,頓時眉開眼笑道:“著啊,一石二鳥!最好老爺打死了璉兒,最後自個兒再氣死了,如此一來,這爵位可不就要落在咱們的四哥兒身上了?”

陳斯遠見其眉飛色舞的模樣,頓時後悔不已。他一時高興,竟忘了邢夫人是個沒城府的。不消說,此事讓她自個兒操辦,一準兒會將她自個兒賠進去。

於是乎陳斯遠趕忙攔阻道:“此事你不可自己出手,我且問你,這後宅裡平日可有跟秋桐不對付的?”

邢夫人道:“秋桐那小蹄子得寵的時候慣會恃寵而驕、囂張跋扈,除了我,只怕她一早兒便將東跨院上下得罪了個遍。”略略回想,又道:“是了,前幾日秋桐剛跟翠雲對罵了一回,只怕翠雲都要恨死她了。”

陳斯遠合掌笑道:“著啊,等回頭兒尋個機會瞧見秋桐再往璉二哥書房去,你就將此事偷偷告訴翠雲,到時候等著瞧好戲就是了。”

邢夫人狐狸也似眯著眼笑了半晌,待陳斯遠再三叮囑,邢夫人這才止住笑意。

……………………………………………………

自東跨院出來,陳斯遠迴轉榮國府,賈璉剛捱了打,不拘如何總要過去瞧一眼。當下他一徑尋到鳳姐兒院兒前,眼見平兒送揹著藥箱的鮑太醫剛出來,便上前問道:“平兒姑娘,二哥如何了?”

平兒斂衽一福道:“勞煩遠大爺關切,太醫說……不大好,若不仔細醫治了,只怕要落疤呢。”

“啊?”陳斯遠蹙眉道:“怎會如此?”

平兒道:“遠大爺這兩日可要往姨太太處去?我聽說姨太太有一種棒瘡藥,最是靈驗,不知遠大爺能否幫我家二爺討一些回來?”

正說著話兒,不待陳斯遠回,便見房門推開,鳳姐兒蹙眉打內中行了出來。瞥見陳斯遠,忙招呼道:“遠兄弟來了?”

說話間上前,二人彼此廝見過,鳳姐兒就道:“多虧了遠兄弟勸阻,不然你二哥這回只怕又要——”

賈家的爺們兒都是一個德行,孩子但凡不對心思便非打即罵,從賈政、賈赦到賈珍,無不如此。

陳斯遠擺手道:“不值一提。不過璉二哥也太實誠了,須知這孝順歸孝順,可不能愚孝啊,大仗則走,小仗則受。”

鳳姐兒翻著白眼道:“遠兄弟怕是不知大老爺的性子,真個兒發了火,什麼都不管不顧的。你二哥就算想跑也來不及啊。”頓了頓,又道:“再說了,你二哥自小兒被大老爺打到大的,一見大老爺發火兒,自個兒就先兩股戰戰,哪裡還能跑?”

鳳姐兒說罷瞧了平兒一眼,平兒趕忙道:“奶奶,我方才已經說了。”

陳斯遠便道:“小事一樁,明兒個我便走一趟薛家老宅,得了棒瘡藥打發小廝給二嫂子送過來。”

鳳姐兒頓時笑道:“那就拜託你了,遠兄弟。”

陳斯遠頷首應下,這才拱手作別。

扭身出了角門,進得大觀園裡,抬眼便見夏金桂氣咻咻走在前頭,寶玉如影隨形一般在四下哄勸著,偏越是哄勸夏金桂越氣惱,二人一走一追,朝著那怡紅院而去。

陳斯遠停步翠嶂左近,待二人去得遠了,這才兜轉著繞過翠嶂,本待回自個兒院兒,誰知正聽見有人招呼自個兒。

陳斯遠扭頭,便見紫鵑打翠煙橋而來。到得近前,紫鵑斂衽一福,道:“可惜遠大爺今兒個沒去,方才那會子可是熱鬧呢。”

陳斯遠負手笑道:“今兒個又聯句呢。”

紫鵑笑道:“姑娘們鬧著做詩,琴姑娘大展身手,編了十首懷古詩呢。”

“是嗎?”陳斯遠道:“得空兒我往妹妹處去一趟,倒是要聽妹妹仔細說說今日情形。”

紫鵑頷首應下,笑道:“不耽誤遠大爺了,我也要去給姑娘提食盒了。”

陳斯遠應了一聲兒,扭身與紫鵑一道兒而行。

誰知才行至閘橋左近,紫鵑忽而身形一栽,‘誒唷’一聲兒便往陳斯遠身上歪過來。

陳斯遠本能探手一覽,便將紫鵑身形托住了。

四目相對,紫鵑眨眨眼,頓時霞飛雙頰。慌忙起身道:“遠……大爺,我,我一時踩空了。”

陳斯遠道:“雪才停,地上又吹了一地的浮雪,你慢一些。”

紫鵑應了一聲兒,這才紅著臉兒上了橋。

陳斯遠目視其遠去,這才一扭身,誰知正瞧見芸香癟著嘴眼巴巴瞧著遠去的紫鵑出神。

陳斯遠略略蹙眉,禁不住探手敲了芸香腦門一下。

芸香吃疼,捂著腦門道:“大爺為何打我?”

陳斯遠道:“瞧你這鬼鬼祟祟的模樣,一準兒是沒存好心。”

芸香指著自個兒鼻子道:“我沒安好心?”又朝著紫鵑的背影一揚下巴:“她才是沒安好心呢。”見陳斯遠不動聲色,芸香就道:“紅玉姐姐先前說過,紫鵑是個心思多的,起先我還不信,今兒個卻是信了。”

陳斯遠笑道:“信什麼了?”

“要不是瞧見我,她一準兒趴在大爺身上不起了。不過也是,老太太將鴛鴦姐姐給了林姑娘,只怕紫鵑這會子也是急了。”

陳斯遠也不理她,負手往清堂茅舍而行。芸香亦步亦趨綴後半步,鼓著腮幫子很是氣悶。蓋因二奶奶王熙鳳方才叫了自家大爺一道兒去東跨院,如此,她好不容易掃聽來的信兒豈不成了無用功?

平白少了一串錢,足夠這丫頭心疼一陣子了。

到得隔日,陳斯遠果然又去了薛家老宅。尋了薛姨媽與寶姐姐說過一會子話兒,求了一枚棒瘡藥丸便迴轉榮國府。

將藥丸給了平兒,他又往黛玉的瀟湘館而來。

入得內中,黛玉正撫琴呢。陳斯遠聽聞琴聲,也不讓雪雁招呼,只停在屏風處聽了好一會子。

有道是琴聲便是心聲,林妹妹如今的琴聲雖冷清了些,卻並無悲苦之意。想來是因著如今尚算安定,加之身子大好之故?待琴聲一停,陳斯遠方才挪步轉過屏風,雪雁趕忙招呼道:“姑娘,遠大爺來了。”

黛玉忙從書房出來迎人,誰知陳斯遠更快,已然邁步進了書房裡。

今兒個黛玉穿了一襲粉藍底子五彩花草紋樣緞面交領長襖,下著白底繡梅花馬面裙,許是方才撫琴之故,刻下面上還殘存一些拂之不去的哀思。

不容黛玉說話兒,陳斯遠便笑道:“妹妹撫的一手琴,可惜我先前不知,不然今日提了笛子來,倒是能與妹妹合奏一曲。”

黛玉俏皮一歪頭,道:“好啊,你方才偷聽多久了?”

身後的雪雁一邊廂沏茶,一邊廂笑道:“姑娘不知,遠大爺來了好一會子了,足足聽了姑娘半支曲子呢。”

黛玉笑著打趣道:“你想聽只管進來聽就是了,偏要學了個賊人模樣,還要偷聽。”

陳斯遠笑道:“妹妹此言差矣,我為妹妹琴聲擾動心絃,生怕進來便會打斷了這琴聲,這才留步在門口。”

黛玉笑道:“寶姐姐說過,你這人慣會口裡抹了蜜糖,說的話啊,只能信一半兒。”

本是揶揄打趣之語,誰知陳斯遠卻高興道:“竟有半數了?先前妹妹可是說過,我說的一個字兒都不能信的。”

黛玉立時哭笑不得道:“我不過隨口換了個詞兒揶揄,偏你還高興起來了。”

陳斯遠道:“妹妹隨口之語,可見是真心話。說明好歹我在妹妹心中有些信用了。”

黛玉瞥了其一眼,對上那清亮的眸子,立時扯了帕子遮住自個兒半張臉,道:“你再渾說,我可不敢留你了。”

陳斯遠哈哈一笑,這才說起說起寶姐姐情形。黛玉聽罷,不由得嘆息一半晌。她也是料理過父親喪事的,那一陣食不下咽、傷心欲絕,偏生還要強打精神例外料理周全了。

饒是有林家宗親與賈璉幫襯,黛玉發喪後也憔悴得不行。陳斯遠初見黛玉時,黛玉手腕精瘦,全然是皮包著骨,瞧著就極為單弱。

如今再去觀量,便見那戴著玉鐲的皓腕上多少有了些血肉。倒是讓陳斯遠好生欣慰。

二人又說起昨日薛寶琴所作之詩,陳斯遠一一猜了一番,到最後兩首也不禁撓頭道:“實在想不出出處。”

黛玉笑道:“薛小妹編的,你能知道就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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