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開口,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深水,“當時宏都拉斯的香蕉園被美國公司強佔,整個中美洲都在喊著要報復,結果呢?我們的聯合抗議剛持續三天,就被對方用一筆農業補貼分化了,瓜地馬拉偷偷簽了協議,薩爾瓦多立刻撤回了照會,最後只剩下宏都拉斯自己扛著。”
哥倫比亞大使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被維克托的眼神按住了。
“伯納烏的橫幅不是衝著某個人來的,”維克托將可樂罐輕輕放在茶几上,發出“當”的一聲輕響,“那是衝著整個拉美來的。他們就是想讓我們亂,讓我們像十年前那樣自亂陣腳,然後一個個收拾。”
他站起身,走到牆上掛著的拉美地圖前,手指在阿根廷和智利的邊界敲了敲:“西班牙的極右翼政黨下週要在馬德里舉辦歐洲文明保衛者集會,他們邀請了義大利的法xx餘孽,還有匈牙利的排外分子,你們覺得,這時候我們衝上去喊打喊殺,是幫了自己,還是幫了他們?”
秘魯大使的臉色緩和了些:“您的意思是……”
“讓子彈飛一會兒。”
維克托轉過身,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他們越是跳得高,越是暴露自己的醜陋,現在全世界都在看,看西班牙如何用文明的外衣包裹種族主義的髒東西,看他們的警察如何對施暴者笑臉相迎,對受害者揮舞警棍。”
他走到辦公桌前,拿起一份剛收到的傳真,上面是聯合國人權理事會的緊急通知,要求西班牙政府就伯納烏騷亂提交詳細報告。
“昨天晚上,巴西總統給我打電話,說他們準備在峰會上提議設立反殖民主義種族歧視監察機構,今天早上,烏拉圭已經宣佈凍結與西班牙的文化交流專案,你們看,子彈飛得越久,聚集在槍口下的人就越多。”
他指了指窗外:“墨西哥城的拉美廣場上,已經有人自發組織了燭光守夜,不是抗議,是為伯納烏受傷的同胞祈福,我們要讓他們明白,拉丁美洲不是一盤散沙。”
辦公室裡靜了下來,只有空調的出風口發出輕微的聲響。
外交官們看著維克托平靜的側臉。
總覺得不對勁,維克托像是那麼能忍耐的人嗎?
他這人…心眼小得很。
但他們互相看了看,也只能先聽他的“鬼話”了,反正讓維克托吃虧是不可能的。
當天下午,墨西哥外交部發布了一份簡短宣告,沒有譴責,沒有抗議,只寫了一句話:“我們相信國際社會的公正,也相信歷史終將審判一切不公。”
這份宣告被《紐約時報》解讀為“拉美國家的戰略隱忍”,而馬德里的《國家報》則嘲諷這是“無力反擊的懦弱”。
只有墨西哥少部分高層明白…
維克托是要幹什麼!
……
馬德里首相府的晚宴正進行到高潮,岡薩雷斯舉著香檳杯,正眉飛色舞地向國防大臣吹噓:“瞧見沒?那些拉美猴子鬧了三天,最後還不是得乖乖閉嘴?伯納烏的橫幅就是給他們的教訓,在歐洲的地盤上,就得守我們的規矩!”
財政大臣連忙湊趣:“首相英明!現在連布魯塞爾都在誇我們強硬有度,說這才是應對移民騷亂的範本。”
眾人鬨堂大笑,笑聲還沒落地,首相的私人秘書突然臉色煞白地闖進來,手裡緊緊攥著一部加密電話,聽筒線都被扯得繃直。
“首相,加泰羅尼亞……”秘書的聲音抖得像尿頻,“剛剛,加泰羅尼亞自治區主席在巴塞羅那市政廳召開緊急釋出會,宣佈……宣佈三天後舉行獨立公投!”
“!!!!”
所有人都是一怔。
岡薩雷斯手裡的香檳杯“哐當”砸在地毯上,酒液濺溼了鋥亮的皮鞋,他一把揪住秘書的衣領,“你再說一遍!!”
“回辦公室,所有人高層都來。”他深吸口氣,努力讓自己心情平復,但腳步有些踉蹌。
辦公室內,放著個電視。
螢幕上正在插播突發新聞,加泰羅尼亞主席霍爾迪站在藍黃雙色的自治區旗幟前,表情肅穆如雕像:“經過議會緊急投票,68票贊成,52票反對,1票棄權,《加泰羅尼亞獨立公投法案》正式透過,三天後的上午九點,我們將用選票決定自己的未來。”
鏡頭掃過議會大廳,支援的議員們起身鼓掌,有人舉起“自由加泰羅尼亞”的標語牌,背景裡的電子屏正滾動播放著 1714年西班牙王位繼承戰爭的油畫,那是加泰羅尼亞人心中永遠的痛。
“一群叛徒!”內政大臣猛地掀翻餐桌,“去年他們鬧公投,我們派國民警衛隊封了投票站,這次還敢來?!”
岡薩雷斯跌坐在椅子上,臉色陰沉。
電視裡的霍爾迪正在宣讀公投細則:“凡在加泰羅尼亞居住滿五年的公民,無論國籍均可投票,投票率超過60%即有效……”
“瘋子!他們這是在分裂國家!”國防大臣嘶吼著去摸電話,“我現在就下令,讓駐巴塞羅那的部隊接管議會!”
“站住!”岡薩雷斯突然吼道,“你想讓全歐洲都看到西班牙軍隊向自己的公民開槍嗎?”
“立刻聯絡憲法法院!”岡薩雷斯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給我宣佈公投非法!凍結自治區政府的所有財政賬戶,把霍爾迪那幫人全給我列進通緝名單!”
電視上的主持人忽然一頓,就看到有人編導跑上去,手裡拿著一張紙,他看了眼,面色訝然,“緊急訊息,市中心加泰羅尼亞廣場聚集了超過十萬人,正在舉行支援公投的集會,有人點燃了西班牙國旗。”
電視畫面瞬間切到廣場現場,熊熊火光中,數萬民眾舉著藍黃雙色的獨立旗幟,齊聲高喊“加泰羅尼亞自由”,幾個年輕人爬上哥倫布雕像,將自治區旗幟系在了雕像的手腕上。
岡薩雷斯眼前一黑,差點從椅子上栽下去。他終於明白,那些拉美移民的騷亂根本就是煙幕彈,真正的殺招藏在加泰羅尼亞,這個從他上臺第一天起就沒安分過的自治區,正趁著西班牙與拉美國家僵持的空檔,狠狠捅出了致命一刀。
!!!
“維克托,他媽的一定是維克托乾的!”岡薩雷斯面色有些鐵青。
窗外的馬德里夜色正濃,首相府的燈光卻亮如白晝。
內閣成員們像熱鍋上的螞蟻,電話鈴聲此起彼伏,有來自巴塞羅那的告急,有來自布魯塞爾的警告,還有來自王室的質問。
而巴塞羅那的市政廳裡,霍爾迪剛剛掛掉一個匿名電話,聽筒裡殘留著一個低沉的聲音:“錢已經到賬,剩下的,該讓西班牙人嚐嚐滋味了。”
“別讓我們失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