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書

第83章 百步入劍門

曲屏,顧名思義,曲曲如屏。

連綿起伏的山峰連成一道道天然的屏障,或直或曲,或疏或密,大地被分割開來,猶如一個剝開的洋蔥。

古人云:不識周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周山是古書中記載的天柱,無人得見其真面目,因此這一句詩話自然也無從考證,只是人們口口相傳,流傳至今。

此前葉枯是乘了那青袍獨臂道人揮袖而成的大風,眨眼間就出了曲屏,如今再入此山,方知這天地每一處都是廣闊無比,每一處都不可小覷。

他已入曲屏數十里,眼前所見仍是茂林蒼翠,若不是地上堆積的腐葉枯枝厚薄有別,真會讓人以為一直都在原地踏步,未有寸進。

薄暮已近,昏曉陰陽。

如屏山脈上空,流雲疊浪,不似尋常雲朵般悠閒,轉而是疾馳飛掠,若得細看,這一團雲有虛無實,竟是修士神虹所化,馭其飛遁。

流雲之下,數里開外,一道人形黑影似不知疲憊般,起伏飛掠,便是葉枯無疑。

“這裡山勢連綿,一山過了又一山,一屏過了又一屏,似是無窮無盡一般,與我駕馭勢龍落下的地方完全不同。”

大地承託著葉枯的身形,一身麻衣染血,山中現血影。

大片大片的血跡外已是沾上了不少泥濘,像是一個個小墨點,雜亂無章的連綴成片,身上已見不到翩翩之姿,只是那雙眸子,嵌在塗滿獸血與塵泥的臉龐上,其中神色仍是堅毅,沒有半分妥協。

凌家的老人越追越是心驚,初時還有餘力以氣載音,影響葉枯心神,可到了現在他已不得不全力駕馭神虹,方能堪堪跟上下方那一道躍動起伏的身影。

從早到晚,由朝至暮,修士也不是鐵打的,氣力、真氣、神識終有盡時,無論是葉枯還是凌家的老者,都露出了一絲疲態,不再如這場追殺伊始之時那般迅捷。

“這小畜生哪來這麼好的精神,不過凡骨境界,一口真氣竟也能綿長如此?”凌家的老者也不知是第幾次在心裡大罵,若是這些咒罵的話真有用,葉枯只怕已經化成一攤血水了。

但無論他心中如何,也只得咬緊牙關,催動雲氣,奮起直追。

這老人卻不知,遊物之境的身法玄妙非常,“遊物之外”並非是人有意為之,而是諸般“外物”避人,又是在山間林地,土木二行鼎盛,雙管齊下,葉枯是借了極大的巧力,不似這老人般只憑了一身強橫的修為,一路駕馭神虹化作雲團追殺而下。

“這山脈倒是一層層天然的的壁障,我本想入夜後,借了夜色作掩護,混入曲屏鎮中,現在有這山脈做掩,何愁事情不成?”

葉枯面如沉水,打頭而來的勁風也吹不皺他半點眉角,心湖波瀾不起,一路上他不時回頭,雖然知曉自己的速度已不如全盛之時,可身後那位化境老人也是疲憊不堪。

他想甩掉那位老人無疑是痴心妄想,可那老梆子要追上他葉枯也是做夢。

暮色有四合之勢,凌家化神境界的修士還未出現,一切的一切都對他十分有利,只要不心急,遊物在身,土入神識,這殺局便有法可解。

兩人牙關緊咬,心神皆未有絲毫懈怠,一追一逃,不知不覺中又深入了曲屏山中十數里。

四起的夜幕如同被天狗撕扯著,寸寸縷縷得被拉扯著覆上了天空,蔽了白日。

似是在惱恨這天色改的如此之快,又似是心知事已不可為,凌家的老人自雲上躍下,落於一座山峰之巔。

望著遠處那依稀可辨的黑影,周身氣機皆沉,枯唇微啟道出一個無聲的字元,指併成劍,一道白色的神紋如春天生長的青草,於虛空中蜿蜒而起。

老人神情肅穆,滿頭白髮似被風一拂,如一陣溪流湧起,復而又落於肩頭,豎指於眉間一劃,有一枚道文自眉心浮現,化作一滴精血被接引而下,自指尖滴入身前白色神紋之中。

紋成,老人一聲輕喝,信手一指,春草般的靈紋化作一道灰白相間的神光,起時又光芒一閃,去時已無象無形。

自山巔衝下,沒入林中,無聲凜冽直刺遠方黑影。

天地間似有一面無形的鏡子,映出一道灰白光影。

如梭如電,灰白神芒所過之處,裂葉捲風,驚起一地枯葉,漫天飛舞,恍惚間,空中有千片萬片枯葉,每一片枯葉間都有一絲雪般的光影錯開,竟已是“貌合神離”,一分為二。

碎葉如絲如絮,於灰白神紋所過之處拖成一道筆直的線條,而神紋所過,好似驚鴻公子,纖塵不染,片葉不沾。

葉枯踏過一方山間青石,回頭一望,微瀾的夜色中已不見那一道雲影,應是那化境老者知難而退,讓他逃出一番生天。

胸中濁氣未吐,忽有徹骨寒意,襲上心頭。

似從炎炎夏日墜入三九寒冬,又似有千百條大蛇環伺,葉枯渾身寒毛炸起,環首四顧,卻只見密林蔥蔥,一片寂靜。

忽左、忽右、似前、似後,危機如潮水般於心頭徘徊,似滔天巨浪急急捲來,又急急退去,風雲吞吐,寒意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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