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元韞濃對她沒有那麼熱切過,她現在又母愛氾濫了。
“沒什麼。”元韞濃又別過了臉。
慕水妃一直都把她當成小孩子。
慕水妃一副我妹妹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樣,“看起來精神好多了,想來病也很快就會好。”
她又摸了摸元韞濃額頭,“都不燙了,病溫好了,風寒也會很快好的。”
說著她又有些惆悵,“姑母估計也很快會來接你回去了。”
太醫來瞧過了說元韞濃燒已經退了,就是染了風寒還得仔細著不能再受涼。
於是慕湖舟受姑母之託,送元韞濃回元府的時候,馬車上的炭火燒得很旺。
熱得小滿都沒敢坐車,跑到外頭騎馬。
“多謝水妃姐姐這幾日衣不解帶照顧。”元韞濃雖還在病中,但心思卻早就活絡起來了。
迴廊蜿蜒曲折,立牆漏窗還透風。
元韞濃蒼白的小臉縮在寬厚的大氅裡,氣虛體弱,手腳冰涼。
慕湖舟看著,不自覺往旁邊站了站,擋住了風。
她攏了攏氅衣,語聲輕緩道:“清都在宮裡活得很艱難,姐姐若是得了空,且替我多看顧他幾分。”
慕水妃頓了頓,點頭,“放心吧,你我姐妹之間不必如此客氣。”
“放心,淑慎,我必然將表妹安然無恙地送回岐國公府。”慕湖舟覺得有些好笑,“韞濃表妹,我們走吧。”
元韞濃頷首。
看著元韞濃被慕湖舟扶上車,慕水妃莫名有種送女兒遠行的感覺。
目送馬車行遠,慕水妃站在宮門口嘆氣。
“你不該那麼照顧她。”裴令儀如同幽魂般悄無聲息地從晦暗處走了出來。
他站在陰影裡,像是這片華麗深宮的一個影子。
慕水妃依然望著那個方向,“我作為姐姐,照顧她是應該的。”
“姐姐?”裴令儀唸了一遍這兩個字,像是覺得有些好笑。
慕水妃算元韞濃哪門子的姐姐?
元韞濃自己還有兩個親姐姐呢,慕水妃頂多是個表姐。
他冷淡道:“你不該靠近她。”
“我嗎?”慕水妃終於轉過頭看向裴令儀,“不,令儀,是你不該靠近她。”
她看著裴令儀的眼睛,“你擔心我的靠近會傷害她,但你的靠近才會帶給她傷害。我和你,於她而言,到底是誰才算洪水猛獸?”
“我終究是公主,盯著我的人只會限於後宮之中。韞濃和我交好,只是多個知心姐姐。但她如今被罰跪,四處樹敵,病倒,不都是因為你嗎?你的身份只會連累她。”慕水妃的話句句屬實。
裴令儀想要否認,卻無法反駁。
他暗自攥緊了拳頭。
因為顧忌著元韞濃,馬車行駛得很慢。
慕湖舟本想是騎馬的,但怕元韞濃一個人待著無聊,也陪著她一起坐了馬車。
“為難表哥遷就我了。”元韞濃微笑。
“怎麼能說是遷就?外邊冷,是我自己躲懶不想著騎馬,往表妹這裡藏。”慕湖舟說話總是能叫所有人妥帖。
如果說沈川是修竹傲骨,那慕湖舟就是春風化雨。
可惜了可惜了。
前世慕湖舟的下場是什麼來著?元韞濃不記得了。
功敗垂成,輪到裴令儀當了皇帝,慕湖舟的屍骨埋在哪裡都不知道。
元韞濃用有些憐憫的眼神看著慕湖舟,又想了想。
如果能讓慕湖舟對裴令儀有恩,將來說不定裴令儀能放慕湖舟一馬呢?
畢竟慕湖舟待她不薄。
於是元韞濃對慕湖舟道:“表哥知道清河世子在宮中的處境嗎?”
“略有耳聞。”慕湖舟頓了頓,“只是他身份特殊,父皇諸多忌諱,若是提及,恐怕會令他處境更不利。”
“我知道扭轉不了陛下心意,但表哥若是有心,不妨替我多照顧幾分。”元韞濃說,“我在國公府,到底遠水解不了近渴。”
慕湖舟點頭,“既然表妹說了,我會上心。”
元韞濃笑:“多謝表哥。”
“不必如此客氣。”慕湖舟含笑搖頭,“我記得表妹的小字是應憐。”
元韞濃說:“母親只有我這個孩子,又天生弱症,這才憐惜了些,叫我應憐。”
“確實應憐。”慕湖舟頷首,“姑母拳拳愛女之心可見一斑。”
“表哥若是不嫌,以後也不妨叫我小字。”元韞濃道。
慕湖舟愣了愣,“表妹也叫我名字就好。”
“這話若是讓我父親聽了去,必然說我沒大沒小,亂了尊卑。”元韞濃笑道。
慕湖舟看著元韞濃,也跟著笑了笑,“禮尚往來罷了。”
跟慕湖舟說話很舒心,他博學多識,什麼都能談得來兩句。
元韞濃跟他聊了很多。
“應憐這般年歲,卻又有這樣的見解,著實難得。”慕湖舟也有些驚訝。
元韞濃揚眉,“誰叫我成器呢?”
慕湖舟笑著搖了搖頭。
他本以為元韞濃是那種恬淡溫婉的性子,卻不想是綿裡藏針。
只是柔弱又聰慧,就更容易自傷。
“慧極必傷。”慕湖舟輕嘆,“本就如此,此世間女子處境多艱,這般聰明會更容易受傷的。”
元韞濃看了看慕湖舟,有些感慨。
慕湖舟怕是皇子中唯一一個能夠同情女子的了,皇后到底是怎麼養出這樣的兒子的?
“清醒的痛,總好過渾噩的麻木。”元韞濃撩開車簾。
外頭的冷風夾雜片點飛雪飄進來,映照得她膚光勝雪,雲發丰韻。
“冷了痛了,才知道自己在哪裡,又是誰。”她幽幽道。
慕湖舟莫名覺得,元韞濃像是要羽化成仙般,不似此間人。
元韞濃轉頭對他笑:“能如此和我坦然議政之人不多,表哥算一個。”
把元韞濃送到了岐國公府門口,自有元韞濃親哥出來迎。
元徹回滿腹疑惑地看著笑得春光燦爛的三皇子和自家妹妹,“聊什麼呢?笑成這樣。”
“阿兄你不懂的。”元韞濃敷衍道。
元徹回:……
因為元韞濃還在病中,惠貞長公主也沒有多問什麼,只是嗔怪她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實心眼,也不知道裝病,卻是真病了。
這回元韞濃可沒那麼實心眼了。
惠貞長公主沒說上兩句,元韞濃就裝頭疼,躲清淨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