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也該不留餘力。
只是裴令儀囑咐過他,最重要的是元韞濃的性命。
裴九仰頭看了一眼元韞濃。
元韞濃明白了他的意思,“迎敵在先,京中有禁軍及南營軍足矣。”
“末將謹遵懿旨。”裴九抱拳跪地。
“賊軍中有三不赦之令:臨陣怯戰者斬、傷重難行者斬、見敵不殺者斬。故其兵皆如瘋魔,負傷猶能持刀死戰。”元韞濃道。
她望向方才那幾個有怯戰之意的臣子,“本宮這裡得再加一個,投敵者,千刀萬剮。”
方才萌生退意,想著要勸降的臣子,現在是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來了,閉緊了嘴巴。
元韞濃依然捏著軍情和奏章,“還有什麼事情要奏?”
沒有聲音。
於是在宦官高聲的“退朝——”之中,這個早朝算是結束了。
*
裴令儀應付起來的確相當吃力,敵眾我寡,再加上在天寒地凍之中,是在苦寒之地成長的北涼人天然的優勢。
不過北涼人看裴令儀,也是覺得一樣的棘手到不行。
他們先前沒有花太多的心血就拿下了北州的大半疆土,本以為拿下襄城也會猶如探取囊中之物。
誰能料想裴令儀來了之後,他們僵持之下,損失了那麼多才勉強攻下了襄城。
雖然損失慘重,但是如今的整個北州都在他們的控制之下了,也不算很虧。
只是如今看來,裴令儀將會是他們繼續攻破大裴最大的阻礙,他們的絆腳石和攔路虎。
所以北涼的將領們也就著如何儘快解決掉裴令儀,在中軍帳裡商議了好幾日。
中軍帳內燭火搖曳,映得牛皮地圖上的山川城池忽明忽暗。
一名將領猛地將酒壺摜在案几上,盞中殘酒潑灑出來了一些,“裴令儀那豎子著實可恨,留著他遲早壞大事!”
“是啊,他是我們不小的威脅。他如今年紀尚輕,之前屢次將我們攔在邊城之外,即使是這回也險些害得我們空手而回,帶他再熟悉我們手段一些,哪裡還了得?”立刻有人贊同。
等到了裴令儀完全熟悉了他們的戰術,反擊起來可不得令他們膽寒?
不斷有人附和了起來:“沒錯,這小子用兵詭譎多變,性子又陰晴不定,再不除去,必然是燒手之患。”
“得想個法子殺了他。”將領點頭,“他今天險些剁下我的腦袋。”
站在沙盤之前的那顏律卻開了口:“不,我們的重中之重不是裴清都。”
他的視線落在了沙盤上的京華城位置,“而是裴的皇后,裴清都的皇后,曾經南的朝榮郡主——元應憐。”
他將一枚木棋放在了京華城,“她會牽動戰局的走向。”
“元韞濃嗎?”將領們驚異道。
有人道:“她只是一個不會武的世家女,被嬌慣壞了,憑藉著她父兄的功績,憑藉著元氏的站隊和底蘊,憑藉著一些小聰明和年幼時的善心才得到了這個位置。”
“你們看看,這正是她厲害的地方。”那顏律笑了一聲。
他張開雙臂,“我們這裡沒有人注意到她,沒有覺察到她的作用,可她曾經就在我們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將領們反應了過來,回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慕南的皇帝出賣了他這個外甥女,暴露了元韞濃的行蹤。
所以他們得以跟莊且合作,擄走了元韞濃,來作為人質威脅裴令儀和元徹回交出虎符。
可惜的是,在那麼多人的盯梢防守之下,元韞濃還是蠱惑了曾經裴雍的和親公主和一個俘虜啞奴,跟裴令儀裡應外合逃走了,還帶走了佈防圖。
他們本想要拿元韞濃跟裴令儀交換虎符的,沒想到那半塊虎符一直藏在元韞濃身上。
他們一群人就被元韞濃耍得團團轉。
這麼想來,這也的確是個不容小覷的角色。
“她迷人,她殘忍,她隱藏在裴令儀身後。”那顏律低聲道,“操控著裴令儀的人是她。”
仍然有人遲疑:“可裴令儀先前表現得如此的果斷,如此的殘忍,即便元韞濃也有威脅,也……”
那顏律打斷了他:“不,裴令儀只是對旁人殘忍,而元韞濃一視同仁,她對任何人都殘忍。”
他扯起了嘴角,“這也正是我所說的,元韞濃令人感到威脅的地方。她將會是一個迷人的對手,裴國背後的執棋者之一。”
離那顏律最近的副將有些膽戰心驚,他總覺得那顏律自從上回看著元韞濃從眼皮子底下溜走之後,一直耿耿於懷。
現在在那顏律眼裡,殺元韞濃甚至優於殺裴令儀。
那顏律道:“元韞濃恰好正是裴令儀的弱點,這個弱點讓裴令儀優柔寡斷,裹足不前。”
“強攻難取,唯有斷其羽翼。當今監國坐鎮京城的正是元韞濃,王上的意思是,若能……”將領們明白了意思。
“你是說挾持元韞濃?”副將依舊覺得冒險,“她身邊有暗衛和孫鵑紈,京華禁軍和南營軍如今重新部署,滴水不漏。東營軍現在已在京華,怎麼可能……”
前面開口和將領卻撫掌大笑:“你還不知道呢?元韞濃派東營軍來支援了!”
“即便是不用突襲,也有法子。”那顏律嘴角勾起一抹陰鷙的笑。
“還得是王上。”將領大笑,“至於裴令儀,只要拿捏住美人兒,還怕他不乖乖自縛?”
副將還是有些擔心,“裴清都至少是能稱孤道寡之人,真的會因為一個女人亂了心嗎?”
“那可不一般啊,他們不是很小就認識了嗎?不是說還是元韞濃救了裴令儀,裴令儀有今日離不開她啊。青梅竹馬,白月光,硃砂痣,能不亂心嗎?”將領大肆嘲笑,“真是軟弱至極!”
那顏律的目光掃過帳中眾人,“元韞濃對於裴令儀來說不僅是愛人,也是盟友,是桃源鄉。”
他隱約覺察到裴令儀和元韞濃還有什麼更深的牽絆所聯絡著,儘管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是知道元韞濃對於裴令儀而言足夠重要,那就夠了。
那顏律抓起案上匕首,狠狠扎進沙盤上的京華城,“明日,派死士扮作商隊,混進京華西市!”
那一枚木棋四分五裂,碎成了渣。
他望著匕首周圍龜裂的紋路,“他們南人不一直說我們北人是化外之民嗎?也該讓他們瞧一瞧,什麼叫真正的野蠻了。”
而埋在京華中的暗線,也是時候該動用他們了。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他偏不信元韞濃的運氣真就這般的好,三番五次,都能化險為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