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韞濃看了一眼裴令儀,朝惠貞長公主走去,“母親。”
“這是淮江伯夫人,你來見見。”惠貞長公主介紹。
元韞濃笑容得體地向夫人問好。
裴令儀看著元韞濃的側臉,又垂眸看向掌心裡帶了一顆玉珠的永生花。
裴九原本是要向裴令儀稟報的,見了這幕不禁道:“郡主戴著那花冠,眉心點血,跟個小仙君一樣。”
“你說什麼呢?”裴七等他。
“真的很像啊。”他撇了撇嘴,“尤其是方才垂著眼睛,把冠上花摘下來,放在主子手中的時候。”
裴七說:“別說這些胡話。”
裴九切了一聲。
裴令儀眸色愈深,微微抬目,雙眸猶如深不見底的幽寂深潭,“於我而言,就是如此。”
他道:“阿姊如此,我當日夜供奉,朝夕叩拜,尊為神祇。”
*
正如雲水真人所言,不日之後,惠帝攜一眾妃嬪之女一起前往鎮國寺禮佛。
這名義上是和家人一起去禮佛,所以太后、皇后,還有幾個皇子公主,皇親國戚都在。
岐國公和惠貞長公主也帶著三個兒女,還有裴令儀一道。
暖煦的日光傾灑在路上,華麗的儀仗隊蜿蜒前行,浩浩蕩蕩。
裴令儀和元韞濃都是不信鬼神之人,不見得有半點虔誠之色。
這條路不長,但是元韞濃體質弱,走了兩步就開始氣息不穩。
元韞濃眉目含情,臉頰泛起紅暈,暗自惱恨惠帝想到一出是一出。
要不是太后,她上著山壓根不用自己走。
偏偏現在只有太后能坐轎輦,連惠帝都在走,她也不可能越過惠帝去坐轎輦。
“阿姊在看什麼?”身後傳來少年清冽的嗓音。
一隻手臂託在元韞濃的腰背,穩住她的身形。
元韞濃藉著力站穩了,卻沒有回頭,目光依然追隨著最頂頭的那個轎輦。
她似笑非笑:“看太后娘娘的轎輦,金絲楠木,還鑲嵌著南海明珠,不知道得花多少錢呢。“
裴令儀順著元韞濃的視線望去,彎了彎唇,“阿姊若是喜歡,改日我讓人給你打造一頂更貴的。“
“行了。”元韞濃終於轉過身來,“佛門聖地,你且收斂些。”
“佛門清淨地,就不能講野心了嗎?”裴令儀笑了笑,“那太后娘娘去龍泉寺修行那麼多年,豈不是反倒業障加身了?”
元韞濃瞥了他一眼,正要說話提醒他這會說話注意點,省得被有心之人聽了去,惹來無妄之災。
她啟唇,剛要說,忽而聽到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元韞濃迅速收斂神色,換上一副疲於奔波的模樣。
裴令儀也收起玩味的表情,配合地扶住了元韞濃問:“阿姊可還好嗎?”
“不礙事。”元韞濃柔弱地搖了搖頭。
“王爺,郡主。”來人是太后身邊的嬤嬤。
跟太后一模一樣的表情,那種令人生厭的皮笑肉不笑。
嬤嬤臉上堆著笑,眼底卻帶著幾分輕蔑,“二位貴主,太后娘娘說二位身份尊貴,站在太后頭了,讓老奴來請二位去前頭。”
打的什麼主意?上前去被太后盯著嗎?
元韞濃笑意不達眼底,微微頷首:“有勞嬤嬤帶路了。”
裴令儀和元韞濃二人被嬤嬤引著走到隊伍前頭。
惠貞長公主本就是怕元韞濃身子受不住,才叫她走在後頭,偷個懶慢些也不會有人發覺。
現下到了前邊,在太后和皇后眼皮子底下,是半分也不能懈怠了。
元韞濃扯著唇角的笑意,心想等她上了位不該先立馬毒死太后,就該讓太后爬八百十遍鎮國寺的山再毒死。
好不容易爬到了鎮國寺前,住持靈慧大師率領僧眾,身披袈裟,雙手合十,站立在門前,恭恭敬敬地迎接著皇室眾人。
靈慧大師身著深紅袈裟,身後一眾僧伽身著素色僧袍,手持經幡,整齊排列。
宦官高喊駕到之後,靈慧大師帶領眾僧雙手合十,躬身行禮。
太后的轎輦停下,兩名宮女上前放下輦梯,太后走下鳳輦。
身後的惠帝和皇后並肩走出。
靈慧大師上前一步,恭敬道:“阿彌陀佛,鎮國寺眾僧恭迎太后、帝后聖駕,願我佛庇佑我朝國泰民安,福澤綿延。”
太后微微頷首,微笑道:“大師不必多禮。今日前來,也是為我朝祈福。”
正在說道之間,人群中一陣輕微的騷動。
一個年輕的僧人從一眾和尚裡走出,單獨上前拜見太后與帝后。
他身著一襲素淨僧袍,面容清瘦,有著超脫塵世的淡然,一切紛擾都與他再無關係。
正是早先皈依佛門的皇二子慕易遙。
慕易遙雖然說生母出身低微,是皇后身邊自幼一起的陪嫁婢女出身,後來被皇后推舉為妃子,才一朝誕下麟兒。
但是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慕易遙都是惠帝唯一的兒子。
因為第一個孩子莫名其妙地溺水,後面也沒有子嗣出生,惠帝著實被朝臣們逼得焦躁了一段時間。
慕易遙的出現證明了惠帝,給惠帝吃了一顆定心丸,他的存在於惠帝而言是有特殊意味的。
直到後面的孩子先後降生,尤其是嫡子慕湖舟的誕生。
惠帝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眾人紛紛行禮,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凝重。
元韞濃微微垂眸,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心中暗自思忖著這其中的微妙關係。
“不肖子孫慕易遙,拜見太后,拜見陛下,拜見娘娘。”慕易遙行了跪拜大禮。
皇后笑容僵硬,“小師傅何必多禮?既然已是修得此道,便不要貪戀紅塵了。”
這話說出口,她驚覺自己說錯了話,看了一眼惠帝難看的臉色。
皇后連忙補救:“只是這父母恩情,血脈相連,到底是割捨不了的。”
太后不輕不重地插了一句:“行了,靈慧大師,麻煩你了。”
“太后娘娘客氣了。”靈慧大師面色未改,引領眾人向寺內走去。
眾僧在兩旁誦經,聲音低沉而悠揚。
太后和惠帝皇后走在前面,前頭還有岐國公、惠貞長公主等一眾長輩。
元韞濃這些小輩在後頭。
她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寺廟的一草一木,偶爾低聲和裴令儀交流幾句。
進入大雄寶殿,香菸嫋嫋,佛像莊嚴,目光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