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上韞濃

第34章 木秀於林

在那雙眼睛裡,慕易遙看不到絲毫溫情,只有純然的冷漠。

和野獸一樣。

“真是好奇啊。”慕易遙是真的很好奇。

兩個相似的人到底是憑藉什麼才能走到一起,必然是需要其中一個壓抑本性。

*

春日狀似短暫,夏日更勝一籌,眨眼之間,輕飄飄地就過去了。

沈川是有真才實學的,金龍殿上一鳴驚人,實打實的天子門生,今生照舊掙得一個探花郎。

那是沈川意氣風發的時刻,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京華花。

沈氏清貴人家,家風清正,家庭關係又不復雜,沈川又是一表人才,是不少氏族人家眼裡的東床佳婿。

只是先前沈大人都一一以先立業,再成家的藉口推拒了。

如今既然已經成了探花郎,那自然是媒婆踏破門檻。

只是沈川又推拒了,說是要先安家國,再定私人之事。

不少人覺得這是藉口,元韞濃知道那是真的。

沈川正是這麼一種人。

除了元氏和張氏之間的關係愈發勢同水火之外,彷彿也沒有什麼不同的。

要緊的是,自打當時莊銘一事之後,一件小事上北涼就已經試探出了南朝的意思,乃至於惠帝的態度。

之後他們的態度就愈發惡劣,甚至刻意尋釁滋事。

北涼和南朝的關係更是直轉急下。

北涼三番五次提出一些不合理的請求,與其說是請求倒不如說是要求。

例如說向南朝索要錢財,約定還款期限卻是幾十年後,還沒有利息。

甚至在邊疆屢屢發起衝突,反覆騷擾。

就邊境的百姓們所言,有不少山匪海盜都是北涼之人。

但凡南朝不滿足北涼的要求,北涼便會進行言語威脅甚至一些小規模的騷擾行為,與邊疆守軍也偶有衝突。

有些衝突,甚至可以算是小打了一場,只是沒有真的耍起狠來動真干戈,怕事情失去控制而一發不可收拾。

只要北涼在軍事上取得優勢後,就會立即企圖透過外交訛詐等手段,從南朝這裡獲取更多的物資和利益。

訴求一旦得不到滿足,他們就會以鬧事等方式來施加壓力。

惠帝對這些事情頭疼至極,發了好幾次火,遷怒了一堆人,但卻又沒有辦法。

到了後面,他甚至開始當甩手掌櫃,將此事交由禮部尚書來辦。

禮部尚書也是個人才,說是要和北涼修復關係交好,便開放了各種往來行商的渠道。

一時間大批北涼之人湧入南朝的繁華城中,就連京中也多了不少北涼的異族面孔。

他們態度野蠻,橫行霸道,導致百姓怨聲載道。

各方面的影響和擠壓之下,慕湖舟和慕載物的爭端也逐漸浮出了水面。

他們之間最本質的利益衝突。

慕湖舟表現出來的態度還算是溫和,但是他身後的白家和齊家可就不是了。

尤其是白家,大有作為先鋒的姿態。

儘管太后和皇后頻頻釋放出意思,但是作為齊家此刻真正掌門人的齊丞相卻沒有流露出什麼明顯的表示。

在丞相的沉著之下,原本有些蠢蠢欲動的齊氏眾人也只能暫且按捺住心思。

齊家的姿態反倒是讓白家開始著急起來。

我都上了,你不衝可不行啊!

東營軍統領來丞相府找丞相談了好幾次,有那麼幾回白翩飛也是一塊跟著來的。

最後一回,白翩飛實在是受不了齊丞相不鹹不淡的態度,直說了:“齊世伯,您何時才打算下場?”

“小丫頭年紀不大,性子倒是挺急的。”丞相眉頭輕微地揚起了一下。

“別說就翩飛了,我也急。”東營軍白統領嘆了口氣。

見白翩飛開了口,他就也實話實話了:“如今這局面我也不想多說了,放我在前面衝鋒陷陣也就算了,齊兄你如今還不肯入場,那可就不厚道了。”

“不是我不想,而是這事並非一蹴而就,需要從長計議。翩飛初生牛犢不怕虎,賢弟你怎麼也這麼沉不住氣呢?”丞相搖頭。

“世伯!您可是宰相!”白翩飛急切道,“我們白家統領東營軍,還有什麼可怕的?”

元韞濃都快要把她逼瘋了,無論她走到哪裡,元韞濃的影子似乎都跟隨著她。

所有人都會提起元韞濃,哪怕是她親孃都會在閒談時無意之間談起元韞濃。

要麼就是與元韞濃有關的事情,或者有關的人。

當初慕湖舟在金明池上那一句“親疏有別”,還有她無數次腆著臉上前想要和慕湖舟攀談兩句,慕湖舟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禮貌態度,已經成了她這些天以來的夢魘。

只要戰勝慕載物就好了,只要慕湖舟當了皇帝,一切都會好的。

皇后和太后不可能讓元韞濃當慕湖舟的妻子。

就算慕湖舟喜歡元韞濃,那又怎麼樣?

白翩飛只能不斷地這樣提醒自己。

“那是權力,並非影響,影響和距離息息相關。”丞相卻平靜道。

他呷了一口茶,“老夫的確位極人臣,但終究是臣,在陛下、長公主乃至於郡主面前,都是臣。”

“但惠貞長公主到底只是公主,她沒有實權。”白翩飛眉頭緊擰。

丞相扯動臉皮笑了一聲:“長公主和郡主都沒有實權,他們之所以舉足輕重,正是因為微妙的君者身份,還有他們的話語能最快程度上達天聽。”

白翩飛聽著點頭,攥緊了袖袍裡的帕子。

是、是!她們的厲害之處,無非就是能告御狀,把事情告訴陛下罷了。

丞相拍了拍白統領的肩膀,“賢弟稍安勿躁,那些人也得意不了多久了,不過是寒蟬僵鳥罷了。”

“自古以來,天子近臣,都有一樣的弊端。”他渾濁的眼睛裡,坦露一絲精光。

白翩飛長舒一口氣,“有世伯這句話,我和父親也就能放下心來了。”

白統領捻著鬍鬚點頭,“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這風可不只是外頭的風。”丞相哼笑一聲,“更可怕的地方是,我們的陛下也不一定容得下這樣的外戚權臣。”

到了後頭,封無可封,賞無可賞,不就只剩下了一條死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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