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烏紗

第63章 段八 應泰

騎兵追出陣營,步兵也跟著衝了出去。過了一會,張問才看見那些步兵正搶著割腦袋。

張問回頭對沈敬說道:“看咱們大明的軍士多喜歡銀子,沈先生說的對,只要有銀子,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沈敬呵呵一笑道:“可不是這樣。”

地上稀稀拉拉地擺著一片屍體,但總計也就千餘具,明軍視線不清,都是亂放槍,但卻嚇住了蒙古人,他們看著火力太猛直接跑了。

杜松追了一陣,又率領騎兵折返回來,留下一部人馬在長勝堡增強駐防,大部隊進城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返回瀋陽。張問隨軍過去,正好保障了安全。

一路上,張問觀察周圍的地形地貌,無一不詳細記錄,又找來將官詢問各城之間距離幾何、步軍車軍馬隊行軍用度幾何等等情況,都記在本子上,寫一遍在腦子裡的印象就深了,一般不會忘記。

張問在本子上記錄的資訊很詳盡,比如鳥統疊陣輪射,估摸每刻時間射六十次;混協軍隊行軍一個時辰二十餘里,騎兵行軍一個時辰四十多里,急行軍八十里。還有關於後勤輜重糧草的運輸、護衛等等情況,他都一絲不苟地瞭解。

沈敬、黃仁直和張問坐在一輛車上。沈敬見張問一直忙個不停,大為感動,從自己的厚棉襖裡找出了個本子,說道:“十年前我曾經到遼東遊歷,將一部分山川地貌、各城池距離都寫了下來,不過建州那邊沒去,只有瀋陽遼陽以西的地方,大人興許用得著。”

張問接過來翻看一陣,如獲至寶,看得如痴似醉,和沈敬談論其中的資訊,晝夜不覺,很快就到了瀋陽。

張問隨著軍隊入城,只見城池雄壯,其中護城河很是壯觀,寬度起碼三丈。城牆高大,由磚石建造,城周大約有十里,高兩丈餘,有兩重城池,城牆寬約三丈,深約八尺。

眾軍從西門永昌門進城,城門上的譙樓高大矗立,掛著一個大鐘。進了城,就看見一條筆直的大道東西橫穿,行直城中間,又見南北也有大道,兩道呈十字形。杜松帶著張問轉向北街,向北走了一陣,有東西延伸的一條大街,過了牌樓,那街上就有許多衙門,是官府的所在之地。

杜松著人安排張問下榻之地,帶張問的隨從過去,而杜松自己則親自帶著張問去巡撫駐地拜見袁應泰,同時他也要彙報戰果,好讓袁應泰上書為他邀功。遼東的首府是遼陽,故督師瀋陽的袁應泰駐地也是臨時改造的。

袁應泰帶著一應官員迎接到轅門,相互執禮,袁應泰道:“老夫軍務繁忙,有失遠迎,請張大人多多見諒。”

其實按制度,巡撫迎接巡按,最多隻能迎到轅門,再遠就有故意討好之嫌了。在地方上,巡撫是二品,巡按是七品,相差十級,但是每每這兩種官員平起平坐,只有迎接聖旨的時候才分個前後,其中禮儀崩壞可見一斑。

“哪裡哪裡,軍門多禮了。”張問一邊面帶微笑地回禮,一邊打量著袁應泰。袁應泰中等身材,身體偏瘦,但是渾身打扮簡潔,讓人覺得很是幹練,只是現在他的小眼睛裡露出了疲憊之色,可見遼東巡撫也不是省心的差事。

杜松又對他的上司袁應泰見禮,然後一行人到堂中說話。堂中左右坐著一干武將,而這些武將的老大就是袁應泰,一個文官。這時候,朝廷要給兵權,一般都是委任文官,因為對武將的信任度較低,害怕他們一旦手握重兵就想造反。

張問看了看那些武將,基本都不認識,高矮胖瘦都有,穿的盔甲樣式差不多,卻新舊不一。這時張問突然發現一個熟人,秦良玉,她是堂中唯一的女將,所以張問掃了一眼就發現了她。秦良玉微笑著向張問輕輕點了點頭,張問也不便只和一個將領見禮。袁應泰介紹了張問,眾將和張問一起見禮之後,張問就坐到了東面最前的位置。

袁應泰又對張問說了一些客氣話,這才繼續和將領們商量事務,雖然張問不是東林陣營的,但他是皇上的人,眼下也不是敵人,袁應泰儘量對張問以禮相待,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杜松彙報了戰況,斬首多少,傷亡多少等情況。袁應泰說本官一定將功勞上奏朝廷,嘉獎杜松之類的話。張問聽罷一開始還以為巡撫和將領們很是默契,不料袁應泰剛剛說要嘉獎杜松,杜松立刻就語氣有些不善地說道:“末將剛剛打完蒙古人,軍門卻將來到瀋陽的蒙古人收到城中,不怕生變嗎?”

袁應泰道:“圍攻長勝堡的蒙古人,和來瀋陽的蒙古人不是一個部族的,況且長勝堡的蒙古人是騎兵劫掠,而到瀋陽的多是飢寒交加的牧民,豈能同視之?塞外大飢,這些饑民走投無路才來投誠我大明,如果朝廷不救他們,他們就要到敵人那裡去當傭兵了,這不是白白增大了建州叛軍的實力嗎?”

兩人就此爭吵了起來,氣得袁應泰大怒:“放肆,頂撞上官,你眼裡還有軍法嗎!來人,將杜松拖出轅門,棍五十,以儆效尤!”

軍士走進堂中,就要抓杜松,眾將見罷,急忙跪倒在地,為杜松求情。袁應泰聽罷沉吟不已,琢磨這其中的關係,一時難以下決心。眾將都跪在地上求情,只有張問一個人坐著,讓他十分尷尬。

正在這時,一個軍士走到堂門口,單膝跪地道:“稟軍門,秦千總有要事稟報。”

“快傳進來。”袁應泰說了一句,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將領,他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無奈和疲憊,嘆了一口氣,說道,“都起來吧,杜松,本官看在你初勝西夷,也看在眾將的份上,繞過你這一回。你且明白,再有下次,本官絕不輕饒。”

眾將聽罷,這才拜謝袁應泰。這時一個女將已經走到了堂門,見眾人都跪在地上,吃了一驚。這時候袁應泰已經答應饒過杜松,眾人從地上爬了起來,那女將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只單膝跪道:“稟軍門,前方哨馬刺報,建奴在撫順和三岔兒堡增兵,有西進襲擾的跡象,末將得知後飛報軍門,請軍門定奪。”

只見那女將是個年輕的婦人,張問聽得叫她秦千總,心道莫非是秦良玉的親戚?張問忍不住打量了一眼,見那秦千總最多不過二十餘歲,面板呈健康的小麥色,單眼皮、薄嘴唇,眉眼間滿是英氣。

袁應泰聽罷說道:“本官知道了,你且留下聽令。”

“是。”秦玉蓮拱拳站起,探究的目光這才落在坐於東面最前的張問身上。她觀察張問倒不是因為張問的名號如何如何,而是因為在這滿屋魁梧壯碩的將士中張問實在是太醒目的存在。只見他長得劍眉星目,身姿清雋瀟灑,個頭雖長得不矮,身板卻比一旁的將士們足足小了一倍,且別的將士都穿著戎裝,唯獨他穿著長袍,更是被襯得頓時“文弱”起來。

這地方怎麼會來這樣的官,竟還坐在最前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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