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烏紗

第49章 段十八 世子

那隻慘白的手,就像陰曹地府裡的手一般,偏偏張問無法抵擋住誘惑,因為那隻手裡有世人都想要的東西,權柄,或者說是將來的權柄。張問有些木楞地向馬車走過去。

雕木車門輕輕開了,雨點落在車門上濺起一朵朵水花。張問像落湯雞一般走了上去,馬車箱很矮,他只能弓著背站著,身上的雨水順著長袍,打溼了車底。

“坐下說話。”一個冷冷的聲音說道,那聲音還帶著些許喉嚨沒有完全變聲的稚氣。張問便在旁邊的座位上坐了。

對面的少年就是朱由校,一臉毫無血色的臉,病態的白。“咳咳……”朱由校用手帕捂著嘴輕輕咳嗽了兩聲。

張問這時候才感覺出冷來,渾身溼透,冷得直想顫。

“你知道鹽價為什麼漲這麼快嗎?”朱由校緩緩地問出一句。

張問現在也顧不得許多,老實地說道:“有人在後面操縱。”

“哦?”朱由校略略吃了一驚,“那你說說,怎麼個操縱法。”

張問道:“本來高價食鹽銷量銳減,很多百姓都買不起鹽,從市面需求上看,鹽價絕不會漲得那麼快,但是鹽商相互勾結,又有勳貴權貴分利其中,有恃無恐,趁此鹽政繁亂之際,買來買去,抬高鹽價,藉機牟利,如此而已。”

朱由校哦了一聲,說道:“你手裡有憑據麼?”

張問道:“沒有。”

朱由校沉默了片刻,頭部突然一陣眩暈,他的臉色更慘白了。張問見罷朱由校的臉色,心裡暗暗提心吊膽。

朱由校出來的時候,萬曆皇帝的身體已經惡化得很厲害,萬曆是扁平足,又有關節炎,連下床都很費力。當今太子的身體也不容樂觀,常常頭昏眼花四肢乏力,多年的危險和壓力完全壓垮了太子的身體。朱由校雖然年輕,精神有時候也有些恍惚,這會兒天氣不好,他又犯了頭昏乏力的毛病,腦子裡常常一會東一會西的胡思亂想,剛剛還問鹽價,一下子又想起長輩們的身體,進而不知怎地想起朝局來了。

於是朱由校就說道:“張問,你覺得東林好,還是浙黨好?”

張問有些怨氣地說道:“都不好。”

“他們現在好像要拿你去頂罪……所以都不好是嗎?”朱由校隨口說道。

張問不由得有些佩服起朱由校來,他自己也是剛剛才悟透兩幫人的險惡用心,敢情朱由校躲在這市井之間,什麼都看明白了。張問想了想,抱著一絲希望說道:“這些人,根本沒把世子放在眼裡。”

朱由校品味了片刻張問的話,嘴角抽動想笑一下,不料嗓子眼一癢,又劇烈地咳嗽了幾聲,喘了一口氣說道:“我幫不了你,就算皇上也幫不了你……不過要是你拿到真憑實據,我倒是可以幫你拿到東廠去。”

張問聽罷心裡一寒,就像突然站在了深淵邊緣一般,文官勾結東廠錦衣衛?這絕對是個萬劫不復的深淵。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閹黨,就是這種人,遺臭萬年。沒有哪本史書說過閹黨的好話,如果說被廷杖打死,身體死了但是會留名青史,是早死早生的話;閹黨死後還要被萬世唾罵,是永世不得生。

我要做閹黨才有生路?這條路實在不是什麼好路,當官的,多是家產豐厚的地主,求利是方面,更重要的是為了名聲和聲望,讓子孫後代膜拜敬仰。

朱由校沒聽到張問的回話,又喃喃說道:“朝廷就是想收五十萬兩軍費,卻弄成這個樣子,底下的人完全不按照皇上的意思去辦……張問,我問你,有沒有法子讓人都聽皇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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