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二郎拱手一揖:“裴五姑娘反問無妨,在下必知無不言,言無不信。”
裴桑枝暗撇了撇嘴。
話說得這般滿,待會兒怕是要被打臉了。
“楊二公子,尊夫人是不是知道沈三姑娘之死的真相。”裴桑枝放緩語調,目光灼灼地逼視著楊二郎。
楊二郎一怔:“沈三姑娘之死?”
“沈三姑娘不是突染惡疾,藥石無醫,暴斃而亡嗎?”
“這不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嗎?”
西移的日光透過醉月軒的雕花窗欞,將斑駁的光影灑落在楊二郎的面容上。
一半浸在細碎躍動的金光裡,另一半則隱沒在博古架投下的幽深陰影中。
裴桑枝定定地看著楊二郎,似是想分辨清楚他話裡的真假虛實。
“你……”
“平日裡,你是不是隻顧著裝了?”
見楊二郎眼中流露出貨真價實的震驚,連帶著那對劍眉都顯出幾分茫然,實在不似作偽,裴桑枝一言難盡道。
楊二郎撓撓頭:“隱疾在身,虛張聲勢而已。”
裴桑枝:誰真問了!
榮妄微斂眉目,思緒輾轉,漸漸明白了裴桑枝的想法。
“或許,你夫人是真的想除掉你這個礙眼的傢伙。”
旋即,朝著侍立在門邊的無涯道:“去差人邀徐長瀾,就說小爺在醉月軒設宴款待,請他務必前來。”
隨後又道:“楊二公子,你且在此候著徐長瀾,小爺要同裴五姑娘另尋一處雅間用膳。”
雲霄樓這麼大的排場,難不成還尋不出第二間清淨地兒?
楊二郎抬手指向自己,眉頭皺成歪歪扭扭的蜈蚣:“當真要將我獨自撇在此處?”
他害怕呀。
榮妄:“當真。”
“上京城裡誰人不知,這雲霄樓的醉月軒乃是小爺我的地界?便是那些勳爵官宦家的子弟,也沒那個熊心豹子膽敢擅闖。你放寬心,在此靜候便是。”
楊二郎抿了抿唇,終是鼓起勇氣道:“榮妄,可曾有人與你說過?你這般“小爺”來“小爺”去的作派,與那些驟得橫財卻無半分底蘊的暴發戶裡的紈絝子弟如出一轍,平白添了幾分市井流氣。”
“你是大乾的榮國公,三代底蘊,不該如此的。”
榮妄冷笑一聲:“那些養身的偏方,你還是用的少了!”
“再者說,小爺本就是上京第一紈絝。”
“還是鬼見愁的紈絝!”
想當初,他為了將紈絝子弟的形象扮演的活靈活現,特意暗中觀察那些京城浪蕩子的做派,集眾家之短於一身,將那些驕奢淫逸的糟粕學了個十成十,反倒把世家子弟該有的涵養拋了個乾淨。這番“去蕪存菁”的功夫,終是讓那些虎視眈眈的皇親國戚們深信不疑。
楊二郎懂什麼!
就懂枕邊人捧著藥碗,笑意盈盈地說著,二郎喝藥!
“桑枝!”榮妄輕輕扯了扯裴桑枝的袖子,“我們走!讓這個倒黴催的蠢貨自己在這兒發黴吧!”
楊二郎啞口無言。
他的確倒黴。
還是個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