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長瀾抬抬眼,細細端詳了楊二郎片刻,眸底的疑惑真真切切的:“慶平侯府自身便是權貴,又出了聖寵不衰的楊淑妃,想要請動太醫院的太醫診病,易如反掌吧?”
“更何況,本官記得不錯的話,慶平侯府早就在太醫院安插了自己人。每月為楊淑妃請平安脈的江太醫,不正是侯府的座上賓嗎?”
說到此處,徐長瀾忽然傾身向前,沉了聲音:“楊二公子,你今日這般卑躬屈膝地求到本官與榮妄面前,究竟所為何來?”
楊二郎眉頭緊蹙,嘴角泛起一絲苦澀:“若是我說……江太醫他,對我有所隱瞞,你...可信?”
那些大夫,無論是江太醫還是母親延請的,竟似串通好了似的,眾口一詞,連說辭都分毫不差。
徐長瀾眸光閃了閃:“信。”
“畢竟,你瞧著滿臉苦相。”
一語畢,徐長瀾便斂息凝神,三指輕搭上楊二郎的腕脈。
只見他眉峰漸蹙,指腹在寸關尺三處反覆推尋,忽而輕“咦”一聲,凝滯片刻,又屏息細察。
“這脈象...”
楊二郎臉色煞白,聲音發顫地急聲道:“我是不是中了劇毒,命不久矣了?”
他另一隻手抓住小徐太醫的衣袖,眼中滿是驚恐與哀求:“徐太醫,你醫術高明,一定要救救我啊!”
“多貴的藥,我都要。”
“多苦的藥,我都喝。”
他雖好顯擺、愛挑剔,但憑良心說,他確實未曾做過什麼傷天害理之事。
罪不至此。
徐長瀾緩緩搖頭,指尖仍搭在楊二郎腕間:“脈象平穩,未見中毒之徵候。”
“倒是這弦細之脈,主肝鬱氣滯。更兼關部微澀,似是憂思過度,鬱結於心所致。”
楊二郎聽罷此言,面上竟無一絲劫後餘生的喜色,反倒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天塌了。
天塌了。
他最後的救命稻草便是小徐太醫,可如今從對方口中吐出的,竟與先前那些大夫所言分毫不差。
“小徐太醫,你且仔細診診。”
“我......”
“自打喝下那一碗碗的湯藥,身子骨一天比一天不濟了。夜裡翻來覆去合不上眼,好容易迷糊過去,又被噩夢魘住驚醒,通身的冷汗把褥子都浸透了,有時連氣都接不上來......”
楊二郎將先前對榮妄說過的症候,又一五一十地道了出來。
徐長瀾抓住了楊二郎言語間的重點。
湯藥?
慶平侯府起內訌了嗎?
“莫急。”
“我只說似是,又沒說一定是。”
“很多時候,脈象是有欺騙性的。”
“急什麼!”
徐長瀾從懷中取出一卷銀針,指尖輕捻間,寒芒閃動,執起楊二郎的手,銀針精準刺入指腹,殷紅的血珠便接連墜入白瓷碗中。
隨後又取出一個小玉瓶,啟封時幽香浮動,兩滴翠色的液體徐徐滴落,垂眸靜靜的看著碗裡血液的變化。
楊二郎見狀,大氣不敢出,生怕影響徐長瀾的判斷。
良久,才小聲囁嚅著道:“小徐太醫,你可曾看出了什麼?”
徐長瀾沉吟片刻,眉宇間浮現一絲凝重:“情況確實有些複雜,我一時還說不清楚。”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這絕非尋常所說的憂思過重、鬱結於心那麼簡單。”
楊二郎死了的心又活了半截兒,但還是涼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