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妄心底滋生出一縷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然,今夜一敘,他對裴桑枝有了更清晰、更鮮活的認知。
裴桑枝不只是荒野上無人問津的雜草,也是東西南北風都壓不倒的竹子,更是山巔崖邊驚豔綻放的曇花,通身縈繞著爛命一條就是乾的莽氣。
這麼堅韌又鮮亮的人,沒有人會不動容。
“去查查裴四的過去。”榮妄摩挲著腰間的玉扣,語氣不明的吩咐。
等等……
“什麼叫未過門的義父!”榮妄叉腰,氣勢洶洶怒視無花。
無花雙手合十,神神叨叨“阿彌陀佛,不可說不可說,佛渡有緣人。”
榮妄:“……”
呵,這個死光頭又裝上了。
……
晦暗的天幕下,馬車徐徐向前。
裴桑枝環顧車廂,瑞獸香爐升騰著嫋嫋輕煙,地鋪西域進獻的絨毯,車門簾幕織金綴玉,窗框鑲嵌整塊白玉雕雲紋。
這僅是無涯隨意套的一輛車架。
裴桑枝再一次乍舌於榮國公府的富貴榮華。
坊間戲談,榮國公府裡,連廊下燕子築巢用的都是金泥。
想來,似榮妄這般天之驕子,最大的煩惱便是要風得風的日子過於乏味無趣了吧。
她逃不過的是風霜雨雪,榮妄看倦的是金波玉浪。
天知道她有多想過榮妄那樣隨心所欲,又富貴平靜的日子。
說不羨慕是假的!
裴桑枝幽幽的嘆了口氣,正了正神色。
榮妄啊!
她敢斷言,榮妄和永寧侯府之間絕對有根深蒂固的齟齬和矛盾。
雖說,榮妄乖張任性又睚眥必報。
但,報的前提是有人招惹。
否則,單單只是為了看熱鬧,絕不會前世今生都毫不猶豫的選擇對永寧侯府落井下石。
榮妄對永寧侯府的惡意是不加掩飾的。
前世今生,如出一轍。
不是不想旁敲側擊的打探打探,而是知悉無涯不會坦言相告。
裴桑枝縮回了準備掀起車門簾幕的手,倚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
車轅上的無涯眸光閃了閃,漸漸鬆了口氣。
裴四姑娘還是心有成算的,最起碼不知當問不當問的時候就不會問出口為難人。
無涯甩了下馬鞭,馬蹄踢踏聲越來越快。
一夜過的很快。
天亮起,幾家歡喜幾家愁。
榮國公府的僕婢們在有條不紊的準備茶會所需。
榮老夫人在慢條斯理的用著早膳,時不時睨一眼坐在檀木桌另一端神思不屬攪動著湯羹的榮妄。
銀匙輕叩碗沿,響了一次又一次。
而榮老夫人也瞥了榮妄一眼又一眼。
“是今日的早膳不合胃口,還是心裡藏著事不得安生?”
榮老夫人漱漱口,擦拭了嘴角,挑眉問道。
榮妄手指一頓,輕描淡寫:“在想著怎麼臊的永寧侯夫婦無地自容。”
“你要在今日的茶會上露面?”榮老夫人頗為詫異。
榮妄頷首,直白道:“有些肺腑之言,不吐不快。”
榮老夫人無奈:“妄哥兒,當年舊事並無隱情。”
“隱情不隱情,不重要。”榮妄的眉宇間籠上了霜色,銀匙重重刮過碗底,冷聲道:“重要的是,永寧侯停妻另娶是真,裴驚鶴隨永寧侯賑災莫名其妙死於災民手中是真。”
“驚鶴本是名正言順的原配長子,到頭來,屍骨無存,永寧侯堂而皇之的請立了裴謹澄為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