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以他吃喝玩樂的一輩子,也幹不來清掃、重建茅廁的活兒啊。
裴餘時很有自知之明。
“桑枝……”裴餘時聲音艱澀,試探著說道:“你可能有所不知,我這輩子就沒有管過家。”
言外之意,有心無力啊。
裴桑枝可憐兮兮道:“永寧侯府最缺的是明是非對錯的掌舵人。只要您能回府,即便什麼都不做,無形中也會是種震懾。”
“只要您願意做孫女兒的靠山,我定將侯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條,絕不會擾了您的清靜。”
裴餘時皺著眉頭:“你容我再想想。”
“其實,公主殿下薨逝前,告誡過我休要摻和侯府的那檔子爛事,以防我被爛人算計的連骨頭渣都不剩。”
裴桑枝眼神閃了閃。
她何嘗不是在算計裴駙馬。
看裴駙馬這副一把年紀仍不識愁滋味的模樣,她的心頭纏繞上了絲絲縷縷的負罪感。
“老太爺。”
裴桑枝放下手中的茶盞,清洌冽道:“我長在鄉野,亦不曾有榮幸面見清玉殿下,殿下口中爛人爛事並不包括我。”
“若老太爺肯移步隨桑枝下山,桑枝願對天立誓,不出三載,必教侯府與榮國公府結作秦晉之好,以慰清玉殿下在天之靈。”
“但凡有違,血親盡絕。”
她算是看明白了,無論她表現出的再可憐,裴駙馬的共情能力再強,也不及祭出清玉殿下這面旗幟。
裴餘時沒好氣道:“我看你是巴不得他們死個精光。”
不過,他和他的嗣子,堪比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從未相處過一日,毫無父子感情可言。
更莫說,當年承祧一事,他迫於母親彌留夙願過繼嗣子於膝下,公主殿下不滿母親擇定的嗣子人選,雷霆震怒,以至於怒火攻心,纏綿病榻半載有餘。
若非年幼的驚鶴陰差陽錯的得公主殿下青眼,他可能就是大乾史上第一個被休棄的駙馬了。
驚鶴死了。
侯府的其餘人是死是活都跟他無甚干係。
裴桑枝沒有言語,而是話鋒一轉:“桑枝觀老太爺猶豫不決,既有憐憫之心,又有所顧慮,那不如將一切交給天意。”
“桑枝斗膽跟老太爺打一個賭。”
“如若今日榮妄會出現在佛寧寺,老太爺就隨我下山,可好。”
“反之,我絕不再叨擾老太爺。”
裴餘時挑挑眉:“那你可輸定了。”
“榮妄每月僅至佛寧寺添香火一次,前幾日他方才來過,故而下月之前應是不會再來了。”
裴桑枝不為所動:“既然對老太爺而言,是必贏之局,老太爺可敢與桑枝賭上一賭。”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裴餘時也被激起了幾分血性:“好,今日我便與你賭這一局。”
“你且放心,縱使你賭局落敗,我既知你處境,便不會袖手旁觀,我會手書一封給永寧侯和莊氏,讓他們善待於你,保你餘生無虞。”
裴桑枝乖巧道:“老太爺心善,與清玉殿下實乃天造地設的一對。”
裴餘時又開心的敲起了木魚。
裴桑枝硬生生在沉悶的木魚聲裡聽出了歡快的曲調。
搞得佛寺不像佛寺,更像是賞花宴。
裴桑枝拂衣而起,倚在半支開的窗牖前,漏進半幅竹影的菱花格紋落肩頭,抬眼看向不遠處的竹林。
寒風起,翠浪翻湧間,裴桑枝忽生一念,也不知清玉大長公主是怎生與稚子心性的裴駙馬過了一輩子的。
二人相約白首,當真會志趣相投嗎?
難不成,是像孩子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