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立足自是最好。若不能便換個一處,從頭再來。多試試,總有一處,適合你發光發熱。”
“明熙,朕是為你好。”
榮妄微斂眉目。
他心中雪亮,陛下對他一片慈愛,沒有半分虛假。
可,就像陛下所說,陛下是陛下,皇子是皇子。
他和陛下之間的羈絆,是姑祖母,是老夫人,是親緣,是情誼。
而陛下的皇子皇孫們,從未得見過姑祖母。
何談羈絆。
有的更多的是忌憚、甚至是嫉妒。
年幼時,他體內餘毒未清,孱弱多病,碰不得騎射,便只能一門心思地鑽研聖賢書,屢屢蒙夫子讚許。
結果呢?
他被陛下的皇子公主們排擠、孤立、造謠。
那時的惡意,天真又殘忍。
後來,在裴驚鶴嘔心瀝血的救治下,他得以遠離一碗又一碗數不清的湯藥,成為健健康康的少年郎。
能跑、能跳、能縱馬彎弓,能翻山越嶺。
那時,他已至舞象之年。
春蒐秋獮,他拔得頭籌之際,自然也看的清楚,陛下的皇子們對他的惡意,變得愈發複雜。
他姓榮。
榮家出了位女帝。
他們容不得他學富五車才名在外,更容不得他胸中藏甲兵,腹中隱韜略。
不只是皇子們。
四面八方,多的是人容不下他。
慢慢的,他便清楚該如何自處。
“表叔父。”榮妄壓下苦澀,驚呼:“使不得,這可使不得。”
“我文不成武不就,又口無遮攔的,一旦入朝為官,指不定要招惹多少死對頭呢。”
“萬一他們把我撕碎了嚼吧嚼吧吃了,連骨頭渣兒都剩不下,您可連弔唁的地兒都找不著嘍。”
“您剛才不是還擔心來日新君不容我嗎?”
元和帝目光悲憫的望著榮妄:“明熙,旁人或許忘了,但朕記得。”
“你年幼時功課次次甲上。”
“你年少時騎射難逢敵手。”
如今,人人提起榮妄,都會淬一口,道一句上京城的鬼見愁。
以前呢?
榮妄是上京城最鮮衣怒馬驚才絕豔的少年郎。
榮妄止住笑,輕聲道:“是嗎?”
“表叔父,時間過去太久了,我都記不清了。”
“不是還有句話說,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表叔父,我覺得做隨心所欲的紈絝,好得很。”
那些人容不下他,某種程度上恰恰說明他倚仗頗多。
元和帝眉眼微動,遮住了眸底的情緒:“去御史臺。”
“蔣行州骨頭硬、脾氣直,但葉門生眾多。”
“正好,你這張能把死的說成活的,還能把活的說成死的嘴有了用武之地。”
“這不是商量,這是旨意。”
“要麼娶寧華,要麼去御史臺。”
“選吧。”
榮妄:“御史臺。”
他只是不想禍國殃民,又不代表他怕事!
參不死朝堂上的貪官汙吏,他就不姓榮!
“表叔父,您一定得護好侄兒這條小命啊。”榮妄浮誇的哀嚎。
元和帝:沒眼看,委實沒眼看。
尤其是頂著一張肖似母后的臉做這樣的舉動。
在他的記憶裡,母后一直都是雍容華貴、不怒自威的。
那是極致的權勢和愛意滋養出的從容不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