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因裴桑枝的話而欣喜,而悸動。
“你……”榮妄嘴唇翕動:“你到底在何處習得的花言巧語……”
磕磕絆絆,越發有虛張聲勢的意味。
“小爺我可是正經人……”
“更有腦子,才不會被你的花言巧語騙了去。”
裴桑枝險些忍俊不禁。
此刻的榮妄,渾身上下都寫著一個大大的“嬌”字。
真真是秀色可餐也。
裴桑枝裝模作樣的輕咳一聲,“我也是正經人啊。”
“只不過,興之所起,心之所向,方字字肺腑。”
榮妄更暈乎乎了,輕咬了咬舌尖,儘可能清醒些:“且慢……”
“你尚未言明要如何處置那樁口頭婚約,更未道明對成景淮究竟是何態度?”
裴桑枝幽幽的嘆了口氣,直直的望著榮妄,擲地有聲道:“我從未想過要繼續這樁婚約。”
“沒有一刻想過。”
最起碼,這輩子如此。
她對成景淮的怨懟,從來不是計較那些未能如期而至的書信,也不是算計那幾兩碎銀的薄厚。
在留縣,她的確過的很苦很苦。
她的養父母,屢次三番的想神不知鬼不覺的弄死她。
為了活下去,她卑躬屈膝,髒活累活都做過。
她知道,她撐得過來,所以從未將希望寄託在成景淮身上。
她不怨,不恨。
畢竟,年幼時,她救成景淮,也是在救她自己。
那群被人販子拐來的孩童裡,成景淮的身份是最高的,家世是最好的。
也虧得她受多了搓磨,早早練就了一身察言觀色的好本事。
她對成景淮生怨,是在她成為侯府的棄子後。
永寧侯府這尊龐然大物,像是一張被精心編織的天羅地網。
四面八方密不透風。
將她那點微末小聰明和求生的伎倆盡數絞殺吞噬。她像一隻被困於樊籠的待宰羔羊一樣,連掙扎都成了奢望,只能默默等死。
她不想死啊。
她不想做一天好日子沒有過過卻短命的倒黴鬼。
她求了剛剛中舉、被成老太爺破例准許回京備考春闈的成景淮。
她聲淚俱下地懇求成景淮,望他念在昔日的救命之恩與未盡的婚約情分上,救她脫離苦海。
只求他暫且應下這門親事,給她一個容身之所。待風波平息後,她自會與他好聚好散,屆時便可自立女戶,絕不拖累於他。
但,成景淮輕信了侯府刻意散佈的說她心如蛇蠍、害人性命、又清白盡毀、咎由自取的種種流言。
那時的成景淮,身著一襲華貴的錦袍,刺繡繁複華美,金線銀線交織,唯一的褶皺,是被她緊攥著的衣襬。
就那樣居高臨下的看著苦苦哀求的她,眉宇間流露出幾分悲天憫人的神色,卻掩不住那高高在上的傲慢和站著說話不腰疼漫不經心。
他說:“桑枝,你怎麼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他說:“有錯,當認罰。”
他說:“永寧侯府家大業大,即便讓你去庵堂靜思己過,也必不會讓你受太多折磨和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