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涯閃身離開小書房。
兩刻鐘後,裴桑枝打著奉裴駙馬之命採買物件兒的由頭,堂而皇之的乘馬車離開了永寧侯府。
馬蹄踢踏踢踏,馬車徐徐向前。
裴桑枝微闔著眼睛,腦子裡被紛亂複雜的念頭塞的滿滿當當,幾乎要溢位來了,可待要細究時,卻又空空如也,只剩一片茫然的空白。
她清楚,她在緊張,她在害怕,她在擔心。
她害怕在榮妄眼中看到與侯府眾人如出一轍的鄙夷與嫌惡。
她擔心此番一見,徹底絕了她折下榮妄這朵人間富貴花的所有念想。
罷了!
裴桑枝深吸一口氣,飄搖的心緩緩安定。
伸頭縮頭都是一刀,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再睜開眼,一片清明坦然。
馬兒昂首長嘶,車輪戛然而止。
在無涯的引領下,裴桑枝站在醉月軒外,抬手扶正微微傾斜的髮簪,指尖輕撫過鬢邊散落的青絲,又細細撣了撣青瓷色衣裙上幾不可見的褶皺。
正當她欲叩門之際,那扇雕花木門被從內開啟了。
榮妄那張耀若春華的臉猝不及防地映入裴桑枝的眼簾。
“國公爺。”裴桑枝福了福身,笑道。
榮妄眉梢微挑,眼底掠過訝異,發自肺腑的讚許道:“你跟著李尚儀學規矩禮儀頗有成效。”
“當真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
無涯:難怪裴五姑娘總說國公爺說話中聽。
平日裡那張淬了毒的小嘴,偏生見了裴五姑娘就跟抹了蜜似的。
這般差別對待,換作是誰不覺得中聽?
裴桑枝眸中倏然漾起一抹亮色,唇角微揚,聲音脆生生的,又帶著不加掩飾的雀躍“因我學得格外用心呀。”
“國公爺,好眼光。”
榮妄倏然笑了,那笑聲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壓出來的,低沉又有韻味,聽得人耳根發燙,心頭微顫。
“榮明熙。”
裴桑枝歪歪頭:“什麼?”
榮妄不疾不徐:“上次臨別前,你說,榮明熙,下回見。”
“所以,今日再見,你合該喚我一聲榮明熙。”
“你卻如此生份,莫不是在翻臉不認人?”
無涯:嘖嘖嘖,都快要拉絲了!
裴桑枝笑意盈盈,聲音很輕,卻又暈染著沉甸甸的歡喜:“原來不是散夥飯。”
“真好。”
“榮明熙,真好。”
不是她妄自菲薄,而是榮妄本身就是很好很好的人。將榮妄與永寧侯府那些腌臢雜碎相提並論,簡直是對他莫大的褻瀆。
榮妄心頭驀地一顫,耳尖微熱,慌忙偏過頭去,卻仍要強撐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小爺...自然是極好的。”
尤其是跟成景淮作比,他無一處不好。
那樁婚約,本就不該存在。
裴桑枝見狀,起了幾分打趣的心思,故意拉長語調,促狹道:“榮明熙,我不僅是誇你真好,也在說我們還有來日方長真好。”
說著說著,忽而湊近了些:“榮明熙,你呢,你說我們有沒有漫漫來日可期。”
榮妄:若是他沒有自作多情的話,裴桑枝又在調戲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