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氏慪得要命,臉色變了又變,指甲狠狠的摳著掌心,胸腹間燃著燎原的怒火,隱隱有話要說,但終是將話嚥進重新咽回肚子裡,只留了句“侯爺寬心,妾身此後必當謹言慎行,再不敢誤侯爺大事。”
永寧侯揮了揮袖子:“最好如此!”
榮國公府。
練武堂。
榮妄身著一襲絳紅色圓領錦袍,美豔的丹鳳眼微微眯著,摩挲著弓弩,鮮紅的髮帶被晨風拂起,滿身的少年意氣風發,惹眼極了。
彎弓搭箭,正中靶心。
自始至終,那雙丹鳳眼都噙著笑意。
隨後,輕嘖一聲,將長弓往無涯懷裡一塞,閒閒的瞥了眼一大早就來討嫌的小徐太醫,玩笑道:“徐長瀾,你是活不起了,還是老院判管不起你早膳了?”
徐長瀾緩緩嚥下最後一勺湯羹,漱漱口,輕描淡寫道:“那你呢?”
“榮明熙,你口味變了?”
榮妄挑挑眉:“膚淺。”
“你是看醫書看傻了,還是嫉妒小爺眼光獨到?”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退一萬步講,裴四姑娘的容貌也稱的上差強人意吧。”
巴掌大的小臉,瘦是瘦了些,也無甚血色,但漆黑的眉,明亮亮的眼睛,像極了水墨畫上青松翠柏。
形不似,神似。
然,神似是種感覺,可意會,不可言傳。
有意思的緊。
徐長瀾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無所謂道:“相貌如何,仁者見仁,但那裴四姑娘上輩子怕不是苦瓜成精,要不然這輩子的命怎麼會那麼苦,那麼可憐。”
擦拭著手指的榮妄,眼瞼微抬,眼波流轉:“是嗎?”
隻言片語裡是玩世不恭下的清明透徹。
徐長瀾起了興致,將昨夜所見所聞清清楚楚詳詳細細的娓娓道出。
末了,還不忘煞有其事的添上句總結:“我瞧著,裴四姑娘的處境雖像個小苦瓜,但她自己卻很是樂在其中,甘之若飴。”
榮妄心念轉動,須臾後,白了徐長瀾一眼。
“當年徐老院判堅決不允你入仕途是明智之舉。”
徐長瀾敷衍的扯扯嘴角:“別以為你罵的隱晦,我就會感激你。”
稍頓了頓,正色道:“不過,有一說一,確實有些怪異,處處透著不對勁。”
“不對勁就是對勁。”榮妄擲地有聲。
裴桑枝的那股子狠勁兒,真真是不分敵我啊。
徐長瀾一知半解,似懂非懂,喃喃道:“想不到,有朝一日我連上京第一紈絝的話也聽不懂了,這日子,實在是沒法兒過了。”
“沒事兒。”榮妄拍了拍徐長瀾的肩膀。
徐長瀾還來不及感動,就聽榮妄賤嗖嗖道:“聽不聽得懂弦外之音不重要,腦瓜子簡單,看醫書事半功倍。”
徐長瀾:“榮明熙!”
“你舔舔自己的嘴唇,當即就會被毒死。”
榮妄失笑,一本正經地舔了舔,挑眉:“還活著。”
徐長瀾呈呆滯狀。
他有眼無珠,交友不慎。
“榮明熙,這裡頭到底有什麼貓膩?”徐長瀾不死心地戳了戳榮妄的手肘,滿滿的求知慾幾乎要從眼睛溢位來。
榮妄:“哪能有貓膩呢。”
“常言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裴四姑娘就是可憐弱小無助,偏偏又以德報怨的小苦瓜呀。”
“你不信我所說,還不信自己親眼看到的嗎?”
徐長瀾:心裡更沒底了。
榮妄岔開話題:“來都來了,隨我去給老夫人請平安脈吧,守夜的嬤嬤彙報,老夫人近來夜裡淺眠。”
話音落下,榮妄已抬步往前,頎長的身影投在青石板上,漸漸走遠。
徐長瀾聞言,斂起心底的疑竇,緊隨榮妄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