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虛捧住她的手,馬上被她掙脫了。
他以為陳青蘿伸出手,是要他暖暖的意思,誰知只是給他看看而已。
想也知道,她可是陳青蘿,是世界上距離“撒嬌賣萌”四個字最遠的女人,她怎會做這種事?
紅綠燈上烏鴉還是喜鵲仍在不解風情地呱呱叫,王子虛很想爬到上面,一屁股把它撅下去,自己坐那兒叫。這樣至少可以少點尷尬。
陳青蘿卻一點都看不出尷尬。她抬手將碎髮別向耳後,牽動著長長睫毛只微微一抖,腳步堅定地在碎葉上踩出聲響。
她就像已給王子虛頒發了摸手許可證——所以即使他摸了一下,也無所謂,她沒有意見。只是她現在沒有給他摸的意思。不給他摸與不讓他摸,是兩個概念,在她這裡涇渭分明。
她若無其事地重新將手舉回空中,說:“你看,凍紅了。”
“天氣冷了。”王子虛說著沒有營養的話,感覺自己像個傻子。
“凍傷了。”陳青蘿說,“閉關碼字的時候凍的。”
王子虛理解了。
她是想說,她寫作很辛苦。
來邀功的。
“怎麼不開空調?”
“開著也沒用,坐久了,身子就會發冷,軀幹一冷,手就冷,不可避免。”
王子虛說:“最好每隔20分鐘,就起來看一看遠方,活動一下身體,對眼睛也好。”
陳青蘿說:“心流狀態下,很難有這個意識。”
王子虛很能理解。儘管他比較耐凍,但他也有同樣的困擾。
心流是個脆弱又頑固的狀態,進入這個狀態並不簡單,分心做別的事很容易打斷;而一旦進入這個狀態,身體發冷這種小事就很容易忽略了。
王子虛說:“我送你一個半指手套吧。”
陳青蘿瞅了他一眼:“我只是在分享,不是要你解決這個問題。我說的重點是,30萬字。”
陳青蘿將“30萬”咬字咬得很重,說完,嘴角不可自抑地揚起。
看出來了,確實是來邀功的。
“哇,你寫了30萬字??”
“對呀。”
“這麼快就?”
“嗯哼。”
“你從來沒寫過這麼長的書吧?”
“嗯。”陳青蘿點頭。
“所以想在我面前嘚瑟一下?”
“嗯?”陳青蘿微微蹙眉,瞪他以眼。
“綠燈了。”
兩人走過斑馬線。
王子虛問:“我能看看嗎?”
“回去了給你看。”
“我還有個問題,”王子虛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邊?”
“寧春宴告訴我的。”她說,說完頓了頓,又指著遠處,“她在那邊的餐館等著。”
王子虛大驚:“我們也一起?”
陳青蘿點頭。
王子虛說:“那我剛才問你要不要一起吃,你說‘可以’。”
陳青蘿說:“預定是一起吃,所以當然可以。”
王子虛說:“可是這會有歧義的!”
陳青蘿轉頭看他:“你誤解成什麼了?”
王子虛很倔強,不回答。
他還以為就他們兩人共進午餐呢。結果又是他自作多情。
想也知道,陳青蘿是這個世界上最擅於保持合理社交距離的女人,剛剛閉關結束,就跑來跟他一起吃午飯,怎麼會有這麼好的事?“你嘴巴上是什麼?”陳青蘿歪頭問道。
王子虛摸了摸嘴唇。昨天安幼南留下的印記還沒消呢。
“磕了一下。”
“在哪磕的?”
“門上。”
“你家的門長牙了嗎?”
大冬天的,王子虛感覺背後汗直冒。
陳青蘿認真盯著他的嘴瞧了一會兒,點點頭說:“嗯,還長了顆虎牙。”
他說:“門沒有長牙,我長牙了。我當時正在說話,沒注意到,下巴撞到門上了,嘴唇又被牙咬了,就咬破了。”
陳青蘿說:“聽起來十分坎坷。”
“是很坎坷。還很疼。”王子虛把心虛隱藏得很好。
陳青蘿說:“但是從傷口的外觀上看起來,好像是你家的門抱著你,對著你的嘴巴啃了一口。”
王子虛連忙搖頭:“沒有沒有,我家的門不會這樣的。”
陳青蘿拿眼睛瞅著他,那眼神裡滿是狐疑,接著堅決地轉過頭去。
很神奇,今天一上午,王子虛都在文協裡舌戰,沒一個人發現他嘴唇的異常。在陳青蘿身邊,一瞬間就被發現了。
可能女生的觀察力確實比較細緻。觀察力太細緻了,就會給人很大壓力。王子虛現在就很有壓力。
他屏息望著她的側臉,耳垂至頸項處的弧度,恰似白瓷盞邊緣那道凝著瑩瑩微光的曲線,十分可愛。
兩人到了目的地,這是一家土耳其餐廳,推開門時不知哪兒的風鈴輕響,冷空氣和茴香麵包的熱霧頓時撞了滿懷。
大廳裡大概二十張柚木桌,客人三三兩兩,烏德琴的絃音似有若無。王子虛一露臉,正好和寧春宴對上眼神,對方馬上高舉起酒杯,笑容盈盈地衝他揮手。
在她對面,還坐著陸清璇和刁怡雯。
陳青蘿剛才只說了寧春宴的名字,導致王子虛又自作多情了一次。今天是《新賞》編輯部集體聚會,並不是單給他一個人慶功。
“恭喜我們的文學騎士凱旋啦!”
陸清璇說:“並非恭喜。”刁怡雯說:“並非文學騎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