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當!當!
陳言蹲在那個鐵罈子旁,用棍子在上面一下一下的輕輕的敲著。
這鐵罈子是密封的,壇口被用鐵蓋子焊死了——不光是壇口,就連底座也都是焊死在了樓層的水泥地上。
陳言皺眉用望氣術看了看這鐵罈子,心中默默計算著氣運週數,然後按照天罡地煞八卦方位都算了一遍。
楚可卿在旁邊低聲道:“前輩,這個擺放罈子的位置,有點古怪。”
陳言點頭,正色道:“這個地方陰氣很重,而在這個樓裡,這個位置又是樓中的煞位……”
楚可卿盯著罈子看了又看:“不知道里面是什麼……”
說著,這個女人搖頭:“我看不出來……但是我能感覺到,這裡面的東西讓我有一種陰森厭惡的感覺。”
陳言眯著眼睛不說話,卻彷彿若有所思的樣子。
楚可卿看了看這位前輩,也緩緩蹲了下來,就在陳言的身邊:“前輩,要不……我們把它弄回去?”
“不,在這裡等一會兒。”陳言搖頭:“正主還沒到。”
楚可卿一愣:“正主?”
陳言點頭:“嗯……正主。”
他盯著這個鐵罈子,緩緩道:“就剛才那個傢伙的那點只會裝神弄鬼嚇唬人的本事,他還不夠資格玩這種等級的東西啊……”
楚可卿目光一凝:“前輩……您……認識這個鐵罈子?”
“之前不認識,但現在認出來了。”陳言嘆了口氣:“這是一個煉物的法器。”
他緩緩站起來,然後拉著楚可卿也後退了幾步。
陳言舉起右手伸出大拇指來。
對著鐵罈子瞄了瞄……終於,又放下了手來。
陳言低頭想了想,轉過頭來對楚可卿認認真真道:“小楚啊……”
楚可卿嗔了一句:“前輩,說好了叫我可卿的。”
“嗯,可卿啊。”陳言從善如流,立刻改口,笑道:“那個……你回去吧。”
楚可卿一愣:“我?回去?”
“嗯,你回去。”陳言語氣認真了起來:“現在就走吧。”
楚可卿看著陳言的眼睛,明白了什麼:“前輩是覺得……晚輩本事低微,一會兒在這裡會礙事麼?”
“一半一半吧。”
陳言也不避諱:“一會兒來的人才是這個祭壇的正主。這人的本事可比剛才的那個操弄紙紮人的傢伙高明多了。接下來的場面不是你可以對付的,你留下來除了給我當啦啦隊,也實在沒什麼意義。”
楚可卿咬了咬嘴唇,眼神裡閃過一絲不甘,但很快她就重新展顏一笑,吐了口氣低聲道:“前輩是擔心我的安危,我心裡明白的。”
這個女人不但聰明,而且做事情也乾脆,當下就立刻點頭道:“那就遵照前輩的話,我現在就走。”
“嗯,你回黃明義的道場等我吧。”陳言想了想:“我應該天亮能回去的。”
“那……有什麼是晚輩可以幫上前輩的麼?”
陳言想了想:語氣很是認真:“幫我準備好早飯。我要吃生滾魚片粥,還要吃煎蛋。煎蛋要單面煎的太陽蛋,還要溏心的——嗯,要兩個。”
楚可卿:“……”
不過雖然面色古怪,但陳言這話卻也讓楚可卿心中安定了下來——能輕輕鬆鬆說出這些話,陳言前輩應該是很有把握的吧?“好!煎蛋我會親手做。”楚可卿笑了笑應下,然後走的很乾脆。
她很清楚,這位前輩性子異於常人,這個時候若是自己做出那種講義氣的樣子,怎麼都不肯走,磨磨唧唧的,可能反而會引起陳言的反感吧?
等楚可卿離開後,陳言乾脆就坐在了這個鐵罈子旁,靜靜的坐了一會兒後。
他忽然拿起手裡的棍子一下一下的,有節奏的敲在鐵罈子上,嘴裡隨著節奏哼了起來。
“黃風嶺,八百里,全是耗子架大狙~哎……這次回去,要想辦法打通關才行啊,特麼的二郎神也太難打了……”
陳言自顧自的唱著,哼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然後忽然耳朵一豎!樓下,傳來了一聲一聲清晰的腳步聲!陳言深吸了口氣,從地上站了起來,伸手拍了拍手上的灰塵。
隨著他目光所向,三樓的樓梯口的位置,一個老人的身影緩緩的走了上來。
才一露面,陳言就感覺到一束犀利的目光就緊緊的鎖定了自己!“小輩,是你佔了我養鬼體的祭壇?”蒼老的聲音裡,彷彿帶著一絲鬼氣森森的感覺。
陳言定睛看著對方,然後咧嘴一笑:“讓我猜一下啊……你不會就是那個鍾老吧?”
老人冷冷一笑:“不錯,老夫鍾洪量!”
陳言定睛看著對方,然後扯了扯嘴角,緩緩搖頭道:“不對,你要是鍾洪量,我特麼就是港城特首!”
說著,他手裡的棍子隨意的往後一敲。
當!隨著棍子落在鐵罈子上的聲音,陳言看著對方:“你肯定不是鍾洪量,鍾洪量應該就是一個你手下的小傀儡而已。說吧,你是哪裡來的老鬼,寄居人的肉身,在這裡作惡啊?”
老人臉上傲慢的笑容緩緩消失,眯著眼睛盯著陳言看了會兒,緩緩道:“你又是哪裡來的小子,倒是有些眼力和道行。”
陳言手裡的棍子一下一下的輕輕在鐵罈子上敲落。
隨著一聲聲輕微的當噹噹的聲音,陳言慢慢道:“能用得上這種玩意兒,你的道行更是不錯啊。我猜,你是一個渡天劫破境失敗的修士?”
老人面皮一緊,但眼神死死盯著陳言手裡輕輕敲打著鐵罈子的那根木棍。
陳言點點頭:“嗯,也是,凡是修行誰不想破境天人。不過這個世界想破境天人,結果自然就只有失敗一條路了。讓我再猜猜,你渡劫失敗自己兵解,肉身損毀,只能無奈走了鬼修之道?”
老人冷冷哼了一聲。
陳言嘆了口氣:“可惜啊,你大概是缺少什麼功法吧?你這個鬼修之路走的有點亂七八糟啊。
鬼修麼,走正途的,要麼就是尋些寶物來滋養鬼氣,慢慢再把鬼氣凝鍊成實體,修為到了,再破天劫!到時候就可以以虛化實,重新修煉出一具道體來。
不過顯然,你是沒有好的辦法來滋養鬼氣?嗯,畢竟是歪門邪道麼。
至於邪道麼,找個契合的人,奪舍,反客為主,也可以繼續逍遙。但奪舍來的身體先天和本魂不合,而且這種做法有違天道,就算奪舍成功,這輩子修為也就到頭了,再難更進一步。
不過麼……看你的樣子,也不是奪舍啊!你的身體里居然有兩個元神?
哈,原來是寄居之術!你連奪舍的法術都不會,所以只能尋找和你鬼體勉強契合一點的人類,然後寄居在他的肉身,才能勉強一直存活?這個鍾洪量,是你找的寄居體對吧?”
老人臉色僵硬,冷冷道:“小輩知道的倒不少,你是哪一門的人,看來你門中長輩教過你不少東西。”
說著,他深吸了口氣,陳言用望氣術的視野看去,就覺得周圍的元氣聚集,老者身上元氣流淌磅礴強大,氣勢直線上升!
在他的感覺下,就覺得對方的元氣修為比自己高了好大一截!“登臺境?嗯,也對……你是想破境天人才失敗的,所以你自己當然是登臺境。不過……寄居別人的肉身,和你的靈體畢竟不可能百分百的契合,你又能施展出多少本事來?而且你這個肉身鍾洪量,也已經老邁了吧。”
老人嘿嘿冷笑了兩聲:“不管我能使出幾分力氣來。小輩,你不過是歸元境而已,你家長輩沒告訴過你,遇到比你高一境的對手,最好是趕緊掉頭逃走麼?”
陳言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冷冷道:“寄居和奪舍不同。鬼物寄居人類的身體,卻並不能真的奪舍,只能和寄居的人的本來的靈魂並存。
但凡鬼物寄居活人的肉身,鬼氣侵襲之下,被寄居的人就會五損七傷!輕則纏綿病榻渾渾噩噩,重則一命嗚呼!鍾洪量被你這個老鬼寄居,原本也應該早早喪命才對。可是他在港城居然能成名十多年,就算他原來身體再康健,命數再硬,也扛不住你這個修行者老鬼的鬼氣侵襲才對——以常人的肉身,被你寄居的話,最多扛個五年左右,就會一命嗚呼掉。
所以……”
陳言臉上露出一絲寒意來:“你寄居鍾洪量,應該是十三年前吧?”
老人一愣,皺眉道:“你怎麼知道?”
陳言笑了笑,捏著棍子的手指緊了緊:“以鍾洪量自己的命數是扛不住你的!但寄居之術限制太大,必須要找到一個和你命數大體契合的人才行,否則的話,普通人就算再多,也沒法讓你寄居。
你找到鍾洪量這麼一個肉身應該不容易吧,自然不肯只短短用他個三五年就丟棄,所以……十三年前,你還幫他做了一件事情!你為了拉長你寄居使用鍾洪量肉身的時間,拉長他的命數底蘊,你就幫他,竊取了別人的命格!剛好有一個小女孩被你撞見,她命格很好,乃是上上的福壽延綿的命數!卻被你用陰損的手法,偷去了她的命數,把她的福壽轉到了鍾洪量的身上來。
這樣一來,鍾洪量才能扛得住你鬼氣對他壽命的損傷,讓你可以使用鍾洪量來寄居的更久!對吧?”
老人盯著陳言看了良久,思索了一下,才緩緩道:“我明白了……我偷取命格的法術,一個多月前被人破去了!才導致我這個寄居的肉身命數急劇下滑,我本來一直疑惑到底是何人能夠破去我的法術,原來,就是你麼?
老夫都不曾去找你,你卻找上我來了?”
陳言不回答,卻再次敲了一下那個鐵罈子。
當!老人面色一緊。
陳言冷笑道:“你可不是故意沒去找我,而是……鍾洪量的命數是偷來的。法術被我破掉後,鍾洪量就命不久矣!你必須要儘快找到一個新的寄居肉身才行,這才導致你根本騰不出手來。”
陳言看了一眼鐵罈子:“這是你養新的鬼體寄居之人的法器吧?要寄居鬼靈,就算是命數契合,也是需要進一步改造的。所以這是一個養鬼體的祭壇!這罈子裡,有一個你準備好的,下一個‘鍾洪量’!此外,要蘊養鬼靈的寄生體,最好還有一個有修為的修士的魂魄,用魂魄之力作為養分,滋養這個寄居肉身的靈覺,讓你今後寄居的時候才能更契合……哈!好手段。
所以,你殺了黃明義,奪了他的魂魄,用他的魂魄之力做養料,蘊養你的寄生體。
嗯,這個罈子里人是誰呢?一個無辜的路人?市民?乞丐?咦?不對啊……”
陳言眼珠轉了轉,哈哈笑了起來:“我明白了,明白了……罈子裡,是黃明義的大徒弟,對吧?師徒兩人的功法同出一脈,契合度更好。
不過……黃明義的大徒弟為什麼就偏偏契合你的寄居肉身的條件?總不會是巧合吧?”
老人面額冷漠,冷冷道:“告訴你也無妨。黃明義的這個大徒弟,是我多年前就尋找到的下一個備選。
他能拜在黃明義的門下,就是我暗中引導的。蘊養寄居鬼體,需要有修士的魂魄來做養分。這個修士,若是和鬼體都有修為,並且如果能同出一源的話,自然會更加契合。
黃明義是正派子弟,修行的功法也不錯,修為也紮實,來到港城和我認識後,就早早被我選中當養料了。
找到了養料,我才把我的備選之人,引導去做了黃明義的徒弟——這個並不難,只要稍加手段,就可以引他到黃明義身邊去拜師學藝。
黃明義傳他功法,師徒兩人就修行一樣的功法,天長日久,養料和鬼體也就更加契合,何樂而不為呢?”
陳言嘆了口氣:“原來如此……你是早早就安排好的。只是這兩人都毫無察覺,一個拜師學藝,一個收徒傳承,卻不知道有你這麼一個藏在幕後的推手。”
“說起來黃明義這麼早死也是因為你。”老人冷冷笑道:“本來我還不想這麼早動用黃明義師徒的,但你破了我的偷取命數的法術,讓鍾洪量的肉身無法持久,我才不得不提前把黃明義弄死了。你當初破我偷取命數的法術,可曾想到你會害死另外一個人?因果迴圈,這筆因果,自然是記在你的頭上!”
陳言聽了,眉頭微微一動!隨後他朗聲一笑:“想亂我心神?哈!人是你殺的!局也是你做的!我又不曾對黃明義加害半根手指,現在你倒是想把因果算在我的身上?”
他緩緩伸出右手的拇指來對著自己:“那可不好意思了,我這人,受金錢綁架,受女色綁架。但我特麼的就是不受道德綁架!”
他忽然心中浮現出一句話來,就大聲道:“老子破你竊人命數的手段,是為了救人!!如果因為這個,老天要把黃明義的死,這個因果算在我身上,那就是老天瞎了眼!”
老人眯著眼睛,忽然輕輕一嘆:“小輩,看你道心甚堅……罷了,今日事情你就此離開,老夫就當是惜才了,你走吧。”
陳言聞言,卻故意把棍子落在了鐵罈子上,大笑道:“哈!”
他瞪大眼睛看著這個老人:“混賬老閉燈,你當我好騙麼?惜才?你惜湯姆的才!
你來到這裡,就陪我說這麼多話,卻不著急動手……難道是你特別慈悲麼?
難道你不知道壞人死於話多麼?因為這鐵罈子是你的命根子,我一直站在這裡,棍子就在上面敲來敲去,所以你才不敢直接對我動手,生怕我一棍打壞你的鐵罈子!
說是放我走,其實你是想把我騙開,等我遠離了這個鐵罈子,你會放過我?”
說著,陳言忽然舉起手裡的棍子,老人果然變色,大喝道:“且住!!”
陳言忽然眼神裡閃過一絲厲色,元氣灌注左手,棍子恨恨朝著鐵罈子砸了下去!老人大吼一聲,身形忽然化作一道風撲了上去!
眼看他瞬間就到了陳言的面前,陳言卻古怪一笑,右手的那根大拇指指著對方!
元氣版六脈神劍·最強拇指!老人去勢已盡,而且還是迎著陳言上來的,這一道最強的拇指指劍,就讓他躲避不開,頓時一縷元氣,直接就擊在了他的胸口!
老人大吼一聲,身形不退反進,胸口被一道元氣直接擊穿後,鮮血噴灑出來,更帶著一團團的黑氣!而他卻已經撲到了陳言的面前,十指張開,就去抓陳言的脖子。
陳言左手的棍子立刻橫了過來,就聽見咔嚓一聲,手裡的棍子在老頭的手指下,輕易就化作了一片片的木屑碎掉了!陳言用棍子擋了這麼一下,身形急速往後退去,遁字訣全力施展,就感覺老頭的手指在面前劃過。
嗤的一聲,陳言雖然躲過了脖子,但是衛衣的胸前布片已經被扯碎,老人手裡黑氣繚繞,頓時布片在他手裡就化作飛灰。
陳言的遁字訣一個閃身就幾乎退出了近十米開外,他就覺得胸口火辣辣的疼,低頭一看,自己不但衛衣被撕破,就連胸前也露出幾道鮮血淋漓的傷口,血肉翻了開來,幾乎都要露出骨頭!
而且的傷口處還有黑氣正在瘋狂的侵蝕自己的身體,傷處的血肉,迅速的發黑,然後黑氣一點一點的順著傷口的血肉,彷彿要瘋狂的朝著自己的身體擠壓進去!陳言深吸了口氣,手裡飛快的拿出一張六陽正氣符用力拍在自己的胸口!一道金光後,他的胸前黑氣頓時燃燒起來,化作氣焰消失,陳言傷口重新流淌出鮮紅的血來。
驅散了黑氣後,陳言卻疼的身子一哆嗦,就看那個老人已經站在了鐵罈子前,把鐵罈子攔在了身後,咬牙看著自己:“小輩,你想怎麼死?不如我把你熬成屍油,倒進我的祭壇裡,用你的屍油來滋養我的寄居鬼體!”
陳言笑了笑:“好主意,不過我瘦,熬不住幾兩油來的,我看這個鍾洪量養尊處優白白胖胖的,倒是熬油的好材料。”
說著,陳言深吸了口氣,一雙手十指張開,一道一道的指劍射了過去!
老人身形飛速扭動,身子彷彿如魅影一般快速撲向陳言!
陳言站在原地,連續幾記指劍打空,眼看老人的身形已經越來越近,卻忽然冷笑一聲,拇指一轉!一道指劍,卻避開了老人,朝著遠處的鐵罈子射去!
老鬼頓時大怒,大罵了一聲:“混蛋小子!”
他咬牙擰身朝著鐵罈子撲去,伸出手來擋在了拇指指劍的元氣之前!
嗡的一聲,老人的手掌再次被貫穿!
只是這次他身體上的黑氣繚繞,很快將受傷的手層層裹了起來。
陳言哈哈一笑,幾根手指連點,指劍迸發而出!老鬼被激怒,這次卻連躲都不躲了,飛速的朝著陳言撲來,連續三道指劍都打在他身上,卻被他咬牙硬扛下來!陳言立刻閃身就跑,用遁字訣快速的移動,老鬼窮追不捨,可陳言極是狡猾,跑了幾步後,就立刻反身一道指劍射向鐵罈子,每每如此,老鬼都不得不擰身回救。
就這樣故技重施,兩人鬥了三四分鐘,老鬼卻居然不能拿下陳言來,反而身上中了五六道指劍。
不過陳言的情況也不太好,除了胸口的傷之外,在追逐過程裡,他的肩膀也捱了一下,被抓的鮮血淋漓,又耗費了一張他的六陽正氣符,這才驅除了那腐蝕身體的黑氣。
陳言算是看出來了……
顧小娘說的沒錯!這個世界的修行者都是弱雞!這個老鬼雖然是登臺境,但顯然也沒有什麼太多的攻伐手段!只能靠著他那鬼魅的速度,和腐蝕人的黑氣來攻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