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請多關照（大結局）

詩人常以景寄情，詩詞中的離別總是在陰雨綿綿中，秋風蕭瑟裡，而沈周和眾人的別離卻是另外一種畫風。

七月八號，週二。

一大早，太陽就火辣辣的，熱氣在柏油路上升騰，路人的心情也變得浮躁焦急。

沈周和竹西是被吵醒的，敲門聲如同夏日悶雷一般突然而至，驚醒美夢。

文怡笑吟吟地站在門口，揹著手說道：“早上好！”

好個鬼，才七點好嗎？哪有人七點就起床的！

“早……你來幹什麼？”

“今天你們就要走了誒，我當然是來送行的！”

“哦，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對了，做早飯了嗎？我還餓著呢。”

沈周深深呼吸，心想大早晨的不宜生氣，皮笑肉不笑地說了句沒有。

“那快去做啊，我大老遠來了，總不能讓我餓著吧？”

“……我都要走了，應該你給我做頓飯，好讓我記住你吧？”

文怡撇撇嘴，道：“我怕你吃了我做的，今天就走不了了。”

沈周一想這傻姑娘哪裡做過飯，要真讓她做，今天怕是要進醫院。

“等著吧，我去做。”

“真是賢惠的男人啊。”

“……我更喜歡別人誇我穩重。”

“好的穩重！”

“……”

剛進廚房沒一會兒，敲門聲再起，文怡跑去開門。

“叔叔阿姨你們好，好久不見啦。”

來人是沈爸沈媽，老兩口昨天幾乎一宿沒睡，這會兒眼皮子直打架，還是硬撐著來了。

很顯然，他們也是來送行的。

“西西呢？”沈媽一進門就跑去找她的寶貝兒媳婦了，沈爸則是被沈周喊去廚房幫忙，做這麼多人的早飯是個麻煩事。

竹西本來還想賴床，可聽到沈媽的聲音，她一個激靈連忙爬起來；沒辦法，在婆婆面前，還是要把溫柔賢淑的兒媳婦形象樹立好。

“媽，怎麼這麼早就來了，您這是沒休息好？”

“沒事沒事，我這做醫生的，每天早出晚歸也習慣了，不礙事。”

竹西跑去倒了杯溫水遞給沈媽，又拉著她去到客廳坐下，和文怡一起，一人一邊給沈媽按摩。

沈媽舒服地嘆了口氣，心想還是生個女兒好，女兒和孃親，不像沈周那個小兔崽子，養他二十多年，都沒給我按過一次，白眼狼一個。

廚房裡的沈周當然不知道自己又被嫌棄了，做好幾個人的早餐，一大家子圍在一起邊吃邊聊。

誰也沒提出國的事，大家都像平常一樣，聊的都是家長裡短。

吃過飯，竹西想要表現自己，就主動收拾碗筷到廚房清洗；沈媽哪裡能讓兒媳婦幹這些累活，便都交給沈周，她則是帶著竹西和文怡聊起了小區裡的八卦。

沈周算是明白了，娶了媳婦忘了娘這都是瞎說的，娶了媳婦被娘忘了才是真的。

碗筷洗乾淨，沈周剛準備去客廳歇會兒，又有人敲門。

門外站著沈婷和嚴玉粒，手裡還拎著大包小包的禮物。

沈周心想前兩天是誰說愛見不見的來著？女人果然都是口是心非的東西，你不還是得過來？

“來就來，怎麼還帶著禮物，太客氣了！”

沈婷瞥了他一眼，道：“這是粒粒孝敬伯父伯母的，和你有什麼關係。”

“……我把你趕出去信不信！”

“切……大伯，伯母，我和粒粒來看你們啦！”

沈婷喊著跑進屋裡，她身後的嚴玉粒則是輕輕一笑，道了聲好，聲音軟糯，甜度超標。

“粒粒姐快進來，吃早飯了嗎？沒吃的話我去做點。”沈周還是很喜歡她的，不像沈婷似的，大大咧咧，沒個女人樣。

嚴玉粒淺淺一笑，道：“吃過啦。婷婷說你和西西今天就要出國了，所以一大早我們就起來吃了早飯，然後趕緊往這邊趕，她可著急了，就怕來不及。”

算你還有點良心。

沈周說道：“謝謝粒粒姐關心，快進來歇會兒。”

沈爸沈媽還是不太能接受兩個女孩子談戀愛的，在他們的觀念裡這是有違人倫道德的事情，不過他們也能理解現代年輕人的不同觀念；更何況沈二嬸去實地考察過，兩個女孩子一起生活也挺幸福甜蜜的；如果非要說什麼不能生育後代之類的話，那沈媽就有的說了，她是在醫院工作的，聽同事講過試管嬰兒之類的孕育方式，只要孩子願意，嘗試一下也未嘗不可。

許久沒有見到侄女，沈媽很高興地把兩個女孩拉到自己身邊寒暄，嚴玉粒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儘管得到了沈婷家人的肯定，可她每次和他們見面的時候還是會緊張。

一家子大大小小四五個女人聊的熱火朝天，反倒是把沈周幾人晾在一邊了。

沈爸拍了拍他的肩膀，終於是交待了幾句：“國外不比咱這邊，衣食住行都不一定習慣，你是男人，得多為竹西考慮，把她照顧好是你這趟出國的唯一任務，沒錢了就跟家裡說……有你老丈人在，你們倆也不會缺錢花……行了，我想想還有什麼要說的，對了，竹西是為了去學習的，你小子平時多注意一點安全，可別中獎了。雖說我跟你媽也想早點抱孫子，可也得等竹西學成歸來，你小子可不能犯糊塗！”

“爸，我像是這麼不懂事的人嗎，為了陪西西，我連書店都不要了，都下了這麼大的決心了，那就肯定不能讓所有人失望！放心吧！”

“那別的我就不多說了，學校還有事，我就不去送你了，平時沒事多給家裡打電話，尤其是竹西，你媽幾天不見她就想的慌。”

“怎麼沒聽她說想我，我才是她親生的！”

“行了行了，哪來那麼多事，我走了。”沈爸擺擺手，他對兒子很是放心，嘮叨幾句也是走個流程，畢竟兒子要出國了，不交待總顯得當爹的不負責任。

距離飛機起飛還有兩個多小時，沈周也不著急，旁邊女人們聊的正歡，他也懶得加入進去，坐在一邊和梅葉玩起了遊戲。

敲門聲又響起，蘇定國一家四口都來了。

親家見親家，總是有很多話要說，蘇定國好不容易才逃離嘮嗑現場，找到了沈周。

“新學校的主要設施都能正常使用了，老師廚師清潔大師啥的也都齊了，不需要你操心什麼，安心去吧。”

這話聽著有點怪，沈周笑笑，道：“以後救助站的事交給梅葉就行，書店也讓他照看，別看他長得醜是醜了點，可幹活真有勁，您儘可使喚他。”

蘇定國伸出手，道：“那以後就辛苦你了。”

梅葉連忙和他握手，拍拍胸口道：“放心吧叔叔，一定不讓大家失望！”

時間不等人，竹西在和一眾女人聊天的時候也在隨時看著時間，此刻距離登機只有一個小時了，得出發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去了機場，引來眾多路人關注，還以為是哪個小明星來了。

“去了國外，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學習固然重要，但好好生活更重要。”蘇媽叮囑道。

“沈周就不用我多說了，你的任務就一個，照顧西西的飲食住行，要是我發現西西瘦了，我可饒不了你。”沈媽一直惦記的都是她兒媳婦。

淮左伸手拍了拍沈周的胳膊，道：“我姐就交給你了，小心點，別被她欺負。”

不愧是好兄弟，就你是真心為我考慮的，真是太讓人感動了，不過西西可不會欺負我……

竹西也懶得跟臭弟弟計較，只是關心清清出來這麼久了，身體會不會有不適，得早點回家。

和眾人一一告別，沈周和竹西心情有些沉重，此際一為別，下次再見可能就是一年之後了，時間果真殘忍。

登機提示音響起，沈周和竹西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眾人視線裡，兩人帶著親朋好友的祝福和期盼走進一段有些孤獨的旅行。

萬米高空的景色別具一格，透過窗戶，可以清晰地看到雲的形狀，像是一朵朵柔軟的棉花糖，讓人忍不住想要跳上去嘗一口。

“我們還要飛很久呢，你要不要睡一會兒？”竹西靠在他肩頭，被淡淡愁緒籠罩的心安穩下來。

“還不困，你要睡覺嗎？”

“不要。聊會天吧……出國的感覺怎麼樣？”

沈周想了想，道：“也沒什麼特別的感覺，無非就是換個地方生活，話說我適應環境的能力還是很強的。”

“我呀，以前總覺得自己什麼都可以自己做，前些日子我也認為自己一個人出國生活也沒問題；可今天上了飛機之後，看著家鄉的雲從我身邊一朵朵掠過，我才發現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要失去它們，就又惆悵起來；只有靠在你身上，真實地感覺到你的存在，我才安心……原來沒有你，我真的不行。”

沈周揉了揉她的腦袋，笑道：“放心，我一直在。”

………………

一年後。

春城機場，沈周和竹西身上都掛滿了行李，像極了搞行為藝術的另類人士。

攔了輛計程車，把行李塞進後備箱，甚至連腳邊也堆放了幾個包裝袋，沈周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有些埋怨道：“我們大老遠跑回來，一個接機的都沒有，虧我們還準備了禮物，真讓人寒心！”

竹西告訴司機地址，轉身輕撫沈周的胸口，安慰道：“好啦，說好要給大家驚喜的。”

“我今晚必須得吃頓好的補補，讓淮左請客。這傢伙有了兒子也不跟我說，想當初我還惦記著給他兒子起名字呢，一片真心全錯付了。”

“有爸爸在，起名的事自然輪不到我們倆說話，他是什麼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沈周深以為然：“那倒也是，他高興就行。”

想起大侄子的名字，沈周心想這還不如讓我起呢。

計程車穿行在春城林立的高樓中，感受到暌違已久的城市的氣息，沈周就像是一條遇到水的魚，渾身細胞都在自由呼吸。

國外一年說快不快，說慢也不慢，和他預想的一樣，在那裡的生活和在國內並沒有太多不同，最多也就是有些語言上的障礙，不過幸好沈周沒有把在學校學的英語忘乾淨，而且他平時也不怎麼出門，就幾乎沒有這方面的困擾了。

竹西自然是每天都要去學校學習，米勒大師訪華結束之後，就一直就在學校指導他的學生，日復一日。

原本兩年的學習計劃，竹西只用了一年就提前完成了，這主要歸結於她平時的苦練和天賦；米勒大師很希望她能留下來學習嘗試更多派別的繪畫方式，卻都被竹西婉拒了。

“我已經完成了我的理想……至於能不能在美術領域取得什麼成就，我並沒有太多追求。”

竹西回國之前是這樣說的。

沈周這一年也很聽話地只做了一件事——照顧竹西。

他吃不慣國外的食物，嘗試了不到一個星期就徹底放棄了，於是他每天的生活都被研究菜譜佔據，各種菜系都讓他學得有模有樣，竹西肉嘟嘟的臉就是他的成績。

…………

回到家，沈周攤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他實在沒力氣了。

“給爸媽打電話說我們回來了，給他們一個大大的驚喜！”竹西不愧是練過的，體力要好得多。

“知道了知道了。”

…………

沈媽今天早上一出門就看到單元樓前的樹上聽了只喜鵲，心想著今天可能會有好事發生；去了醫院，見到的卻都是日復一日相同的東西，有些無聊卻也沒有辦法，如今行醫已經不是興趣愛好的問題了，而是責任。

“小王，八號床的張大爺今天有沒有不良反應？”

護士小王搖搖頭，道：“沒有，今天好著呢，早上喝了一大碗粥，還吃了兩個雞蛋呢。”

“張大爺消化不好，讓他少吃個雞蛋，換成別的吃。”

“好的。”

除了診治新入病人，沈媽也要每天查房，確保認真及時地知道每位病人的病情。

剛回到辦公室坐下，就來電話了，沈媽還以為又是病人家屬打來的，就沒看來電顯示。

“你好，我是周蓉秀。”

“媽媽，我們回來啦！”

…………

沈爸剛從教室出來，手裡抱著學生們的期末考試卷子，他今天監考。

隔壁班的語文老師見了他，面帶愁容，道：“這群孩子又貪玩了，古詩詞默寫居然能錯這麼多，唉……”

沈爸嘆了口氣，道：“我班裡的情況也差不多……卷子出的也不難啊，但凡平時多背幾分鐘也不至於一句都填不上，愁人。”

“再想想辦法吧，得把這些孩子的語文成績提上去。”

“是啊，一會兒吃完飯再和其他老師合計合計，爭取下學期看到成果。”

食堂管一日三餐，沈爸中午習慣和同學們一起下食堂，去櫥櫃找到自己碗，正準備去視窗打飯，電話鈴聲突然響起，一看竟是許久未聯絡的親兒子。

“喂，啥事？”沈爸一如既往地利落乾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