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衛東好歹也是在機關單位上了四十年班的老油條。
越是邊緣化,反而越容易旁觀。
別人也不會防著這殘疾保安,連老施最後不也種種花草跟他嘮嗑麼。
單位裡走得最遠的,從來不是最會敬酒的。
讓衛東從夔門回來就不帶什麼土特產,過年呢,拿菸酒茶之類的登門全都看著呢。
他只拿本小相簿。
也是這次回來的發現,商州有洗彩色照片的地兒了,而且凱旋膠捲擺開了賣得還不錯。
日常拍攝記錄,凱旋彩卷沒有任何問題。
好比讓衛東這工作記錄照,沒有高階單反相機可以拉近拍攝也無所謂。
主要是當個手機拍照的看圖說話:“您看,我們現在的景區是這樣兒,一塵不染的廟宇、呆若木雞的泥塑、滿是灰塵的窗簾帷幔,反正就是擺在那立著,除了收門票費,還能賺什麼?出遊都得自己帶饅頭榨菜挎水壺!”
老領導肯定被顛覆認知:“不然呢?”
這年頭不都這樣嗎。
讓衛東奸商啊:“如果這裡有個關羽的演員在舞刀,遊客會不會多看會兒,甘夫人在化妝或者跳舞呢,再不劉備躺床上演一下託孤,會不會駐足觀看?”
白頭髮的老領導,髮絲兒都要立起來:“這,這怎麼賺錢……好像也有點意思哦,但這怎麼賺錢?”
讓衛東解釋:“是,可能有笨蛋選擇給錢才能看舞蹈,看錶演,不是這樣的,我承包了江州動物園,最高峰每天十五萬人次,平日也能保持一兩萬遊客,目的是要把人拖住,拖在這裡餓了吃,吃了睡,睡了爬山,又拖住,這才叫消費!”
老革命使勁眨巴眼,很想辨別其中有沒有什麼違反紀律的事情。
沒有。
無論如何想不到有哪裡不妥。
景點設定起來就是為了讓遊客掏門票錢,然後才有資金維護景點,管理景區,給那麼多員工付工資。
讓衛東只是在這個基礎上最大化了:“那麼,讓遊客跑幾公里外的縣城去住,合適嗎,顯然太麻煩,我們就應該在白帝城附近搞個旅遊消費區域,幾百上千人在裡面上班生活,吸引更多的遊客多待幾天,這就叫旅遊經濟。”
真的,守著三峽千百年,誰都說這裡風景好,可誰都不知道怎麼轉化成錢。
這一片的兩個縣窮得叮噹響,除了點農業收成,妥妥的貧困縣。
誰都覺得是抱著金飯碗討飯吃,可這金飯碗也不能產米不是。
現在直接拉出來這麼多就業崗位。
聽著就豁然開朗。
讓衛東也是一知半解,但他好歹去看過hk的宋城,對德叔那種遊樂園大佬都敢指手畫腳:“是,有人也許會想,幾百上千人的工資怎麼辦,我們有個王牌前提,當我們在磚兒臺公開打廣告宣傳了三峽景區這些玩法,您說會不會有更多人慕名而來?所以我們就要在有很多遊客的假設前提下,做好這些準備。”
老領導翻看那些照片,還是有定力,合上放旁邊:“我就留著當軍令狀了,怎麼樣,去夔州聽說你還遇見了社會衝突?”
很有控制力嘛。
讓衛東回來交付洗印相片,第二天就來拜訪了。
訊息傳得迅速精準。
讓衛東也不糾纏在這個細節上:“當主流的態度是勤勞致富,有足夠多賺錢的機會,就沒那麼多閒人呆在茶鋪吹空龍門陣,如果要對外搞旅遊事業,肯定要把治安搞好,地痞流氓是影響外地遊客體驗的最大障礙,現在爆發問題總比以後強。”
老領導如同站在現場:“這麼重要的工作,交給縣文教局的秭局長能保證實施嗎?”
讓衛東忍住表情:“應該行吧,我看他還是挺積極的在對待工作,今年內肯定可以把步道修出來,爭取年內那座索道能開工,然後廣告鋪墊三峽旅遊,搞活動逐漸增加遊客,在全國觀眾腦海裡形成印象,真正上路怕是得五六年,而要達到我說的那種幾百上千人上班的旅遊消費區域,怕是十年二十年的醞釀沉澱,好菜不怕晚。”
那位秭局長就是因為圍繞景區做了不少工作業績,實際上後來應該升到縣裡幾把手。
但因為年紀比較大,也沒太往上走。
結果問題就出在這裡,他負責招商引資、旅遊產業發展,見過不少來來去去的富商尤其是自己的同事下海都賺了大錢。
居然在任上就開始琢磨賺錢,後來東窗事發掉進幾十萬的詐騙案中。
畢竟誰看了有他站臺簽字的協議規模都會當成zf背書。
最後進去了幾年。
算是商州地區甚至可能全國都極其罕見的案例,不是利用職權tw、sh、fb之類,而是親自參與偽造公文的經濟犯罪。
屬於稅務系統年年都會列出來的離譜案例。
所以讓衛東完全可以觀其行,隨時起竿。
老領導何嘗不是在觀察他:“那要不把他提起來點,更好配合你的工作?”
讓衛東連連擺手:“不用不用,剛開始接觸嘗試,以前我在全國銷售系統主要培養大學生的工作能力,這次也想試試看培養本地青年,找了兩個在衛生巾廠上班的夔州當地員工,試著學習相關工作,沒準兒未來會發展成很大的規模,給本地年輕人帶來更多就業機會。”
自己都才將滿二十二的青春年華,卻如此老成持重。
老領導忍不住重重的手梳白髮:“真是開心能看見你作為年輕人的代表,承擔起責任,我老了,希望能在退休之前登上那山巔看看戰友們前赴後繼換來的大好河山,更讓他們也看到越來越美好的三峽。”
讓衛東沉穩的調侃:“好,我回江州給電梯廠催促快點,儘快搞定這個纜車的活兒,保您上山不累。”
老領導又趕緊強調不著急:“不忙,不忙,我們還是要遵循事物發展的客觀規律,這一定要保證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