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主任眼底閃過一絲疑惑,問道:“那你是怎麼知道用葡萄糖代替鹽水的?”
醉鬼有過一次成功博眼球的經驗,這時形成了路徑依賴,高喊二叫道:“掃地機器人告訴他的!”
只是這次沒人笑了。
杜主任握著我的手不鬆開,老頭是真的很案。
“呃——”我只能硬編,“我有個朋友也是這病,送到醫院輸鹽水不行,換糖水就好了。”
我媽不合時宜地問:“誰啊?”
杜主任放開我的手,感慨道:“你爸有你這麼個兒子真幸運。”他醞釀了半天好像要找個能誇我的詞,最後憋出四個字,“見多識廣。”
杜主任又看看年輕大夫道:“你也很幸運——有時間以後好好想想為什麼這裡要用葡萄糖,實在想不明白去找我。”
年輕大夫擦著冷汗,使勁點頭。
杜主任又看了看熟睡的我爸,笑呵呵道:“這次應該是沒事了,出院以後讓他把菸酒都戒了吧。”
我媽道:“我可管不住他。”
“那是你的事。”杜主任又對年輕大夫道,“我去辦公室眯一會,今天正好出門診。”
我和我媽一起把老頭送到急診室門口,千恩萬謝。
杜主任擺了擺手:“回去吧,也沒幫上什麼忙。”
話是這麼說,可我知道這回欠了陳子涵父母天大的人情——剛才情況緊急,我連人家孩子都沒顧上問一句。
六點半的時候劉振華給我回了電話,生物鐘和鬧鈴還是讓他按時起床了,我簡短跟他說了情況,讓他先放心去上學。
12月北方城市的清晨,天氣冷得像在掉刀子,7點多了還沒一點要天亮的意思,不少老人已經來到醫院,在排隊機上取號等著看病。
最先離開急診室的是胃痙攣,然後是急性中耳炎,醫院的救護車和我爸前後腳拉來一個附近縣裡的病人,也是心梗,只是他平平無奇,用了藥也穩定下來了。
給心臟用藥,液體都輸得極慢,8點的時候我爸還有液體,我在殘酒和整夜勞心勞力之後終於支援不住了,坐在椅子上一個勁點頭,我媽拍醒我讓我回去睡覺,我爸這情況從急診出去也不可能馬上回家,起碼得住院觀察幾天,我跟我媽說中午來替她。
我俯身抱起元元——這個大寶貝我當然不能讓它脫離了我的視線,於是用椅子的四個腿和我的兩條腿圈了片地罩住它,這會那個醉鬼也下床了,走路還有點飄,他女朋友嫌棄地扶著他。我倆走了個對臉,兩股酒氣在空氣裡撞了一下,他是濃香型,我是醬香型,我們默契地相視一笑。
醉鬼看看我又看看我懷裡的元元,五體投地道:“大哥還是你酒量好,喝到跟這玩意兒聊了一夜都沒吐。”
我不知道該咋回,順嘴道:“你飯量好,吐了一晚上不帶重樣的。”
他嘿嘿地笑,忽然撓了撓頭道:“這玩意兒是不真的會說話?”他冷丁對元元道,“機神機神,你告訴我怎麼喝酒才能不醉?”他女朋友在他後腦勺上拍了一把。
“少喝點。”
當然,這句是我說的。
我抱著元元回到車裡,發動車子以後廣播先響起來,一個聲音很好聽的女主持人正在播報新聞:“本臺訊,副市長xxx昨日赴本市文旅集團考察並展開座談,xxx指出,對本市一些公益性質的展出景點要摒棄‘官辦’思想,堅持企業發展的思維,既要讓本地市民和外地遊客感受我市文旅新風貌,也要使這些景點為我市經濟發展做助推力——”
我揉著發疼的腦袋道:“元元,昨天來醫院不是我開的車吧?”早上坐在椅子上那幾個亂七八糟的盹兒不但沒讓我清醒,相反腦子都是木的,昨晚的事兒就像是上週發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