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宋鐵睜眼,揉了揉有些麻木的臉。
上一世死前,與毒販飆車撞車的陰影,讓他有些暈車。
昨夜到家,馬大娘的事情落停後,那股勁上來了,趴在廁所裡吐了一會兒,才晃晃悠悠上床。
一睡就到了現在,看高懸的天光,應該已經快中午了。
宋建業他們家居然這個時間了,都沒有上門發難。
難道是在醞釀什麼壞水?
事已至此,先吃飯吧。
他來到廚房,卻發現原本掛著的幾條鯽魚不見來了蹤影。
相比懷疑狐狸或者野貓,宋鐵更相信是對門那一家,趁著昨晚自己沒關門,溜進來偷的。
村裡除了他們,沒人能做出這種事情來。
一想到今天還得跟他們商量收屋的事情,宋鐵就頭皮發麻。
但總不能讓芳子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
看看這三十塊白給他們,能不能寬限幾日。
只要再上山幾趟,錢總能賺回來。
他走到門口,卻發現有什麼不對勁。
那蓋著二八大槓的破草蓆,刺客散落一地!
車不見了!
宋鐵都不用細想,就知道誰幹的了。
他氣沖沖地推開了宋建業的家門,一股魚湯的香味撲鼻而來,更加證實了宋鐵的揣測。
“喲,宋鐵,今天吃槍藥了?火氣這麼大?”
宋建業嘬著菸斗,眯著眼,看著這頭頂冒火的半大青年,指了指桌子上的一碗奶白色的鯽魚湯。
“正好做了午飯,一起吃點?”
“吃什麼吃,咱家可不養閒人。”顧紅霞翻了個白眼,深深嘬了一口筷子,伸到碗裡攪了攪。
這一手,看得宋建業臉上都抽了抽。
“宋鐵,下午可就得交錢了啊,不交就得從院子裡滾蛋!”
顧紅霞吐出嘴裡的魚刺,不屑地威脅。
她當然知道宋鐵交不出錢來,所以一點都不急。
昨晚村口那個瞎子發燒重病,宋鐵又是叫車又是送診所的,花費不會少。
病來如山倒,指的不僅是身子,還有錢。
地裡討飯大半年的積蓄,一場大病就能給幹個七七八八。
他宋鐵再有本事,也不能能去了一趟診所還能掏出一百塊來。
能掏出來她顧紅霞就當場磕三個響頭。
當然錢還是要收的。
“我院子裡的二八大槓,是不是你們拿的?”宋鐵雖然氣憤,但是還是得壓下血氣,畢竟等下還得跟他們談判。
“別血口噴人啊,你有什麼證據?”
宋建業明顯慌了眼神躲閃,宋鐵已經確認他跟二八大槓失竊脫不了干係。
但是顧紅霞朝宋鐵啐了一口,“呸!你還有二八大槓,你也買得起?偷的吧?”
“我們這家裡可沒什麼二八大槓,你要不信就進來搜。”
顧紅霞面色坦然,顯然沒有虛張聲勢。
加上現在午飯時間,餐桌上有魚,宋青山卻不見人影,二八大槓多半是被他騎了去。
而此時的宋青山,蹬著二八大槓,正奔往鎮上。
這車子不錯,看樣子挺新,就是鎖不知道為什麼壞了,他要去換一把。
這一路上他昂著頭,可謂意氣風發,覺得似乎所有的女孩子,都在盯著他,所有的男孩子都在羨慕他。
一輛二八大槓!萬元戶才有的東西!
誰看見了能不羨慕!
他也不怕騎回家宋鐵看見,畢竟總不能見一輛就說是他的了吧?
宋青山剛騎著腳踏車上了街,遠遠的,兩個瘦高的男人就看見了他,悄悄地跟了上去。
“李德明怎麼還沒來?這麼大把年紀了,還這麼粘床。”
顧紅霞悶下最後一口魚湯,舒爽地打了個嗝。
“錢準備好沒?”宋建業一想到自己的家業馬上擴大一倍,抽菸過肺的力道更大了。
要是收了院子,可以勸宋鐵把方子嫁給林家,要是他肯點頭,就讓他再住一段時間。
等方子跟林招財生米煮成熟飯,再把宋鐵趕出去就行。
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本來準備好了,但是昨晚馬大娘重病花了差不多六七十,能不能緩個幾天,這三十就當這幾日的利息。”
宋鐵掏出三張大團結。
宋建業一看,口水都要留下來了,正要伸手,卻被顧紅霞把手打了回去。
“你幹嘛?!這三十塊錢就把你饞得,沒見過世面?!那院子不值錢多了?“
她看了一眼宋鐵,壓低了聲音。
“要是收了院子,再勸芳子嫁給林家不容易多了麼?”
雖然沒聽到這兩夫妻具體說了什麼,但憑藉宋鐵對他們的瞭解,應該是沒憋什麼好屁。
院子要真沒了,就先讓馬大娘收留芳子一段時間,自己在外面找個山洞啥的應付一段時間,再去趕山弄點山貨賣。
賺了錢,再找個房子租,慢慢謀劃。
顧紅霞眼睛一豎,尖著嗓子喝道:“她那老瞎子病不病,死不死的跟我們有什麼關係。一百塊,一分都不能少!一天都不能拖!”
“你去催一催李德明!”
她擰了一把宋建業,不耐煩地催促。
“你回家吃飯吧,吃完飯該搬出去了,記得把屋子騰乾淨點。”
雖然知道這一家三口不當人,卻也沒想到會這麼無恥。
這院子就給了,那三十塊錢,就給馬大娘,拜託她收留芳子一兩個月吧。
那邊的李德明,剛吃完飯,正躺在炕上小憩。
他當然知道今天是宋鐵兌現諾言的日子,不過人既然不催,自己又何必著急。
這幾日他也看得出來宋鐵跟之前,那吊兒郎當的樣子不同了。
太白山那個不知道折了多少人命的地方,也敢上去。
儘管知道這孩子弄了不少東西下來,到鎮上賣。
但是三天賺100,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思索間,宋建業敲了敲門直接進來了。
“李叔!今天是宋鐵過院子的日子,去幫我們見證一下。”
宋建業一撩門簾,看見躺在炕上的李德明,心裡不禁嘀咕——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這個所謂德高望重的老叔,怎麼一點不上心?
“誰呀?”
李德明翻了個身,甚至沒睜眼。
“我,宋建業。”
“什麼建業?”
“宋建業!”宋建業大聲喊道。
這老頭子,啥時候耳背的。
“哦...建業啊,啥事啊?”
“今天是宋鐵過院子的日子!”宋建業繼續喊。
“誰過生日?”
李德明坐了起來,抽出菸斗,慢悠悠地點上菸葉。
“宋鐵!過院子!今天!”宋建業靠近李德明的耳朵,嗓子都喊冒煙了。
“有這事兒?”
“有的,您看,這是字據!”
宋建業掏出一張字條,貼在李德明面前。
“哦,好像確實有這事兒。”
李德明慢騰騰地起身,叼著菸斗,掀開門簾。
“走吧。”
李德明慢悠悠地挪著步子,看得宋建業抓心撓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