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林思成妄自菲薄:隔前世他二十歲的時候,估計能被葉安寧玩死……怕隔牆有耳,師生倆沒敢多聊,林思成抽出紙,將茶几上的咖啡擦掉。
將將擦淨,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是倆個保力的職員,像是路過。但腳步很慢,眼神不住的往林思成身上瞄。
就那麼幾步路,竟然走了差不多一分鐘。兩人跟蝸牛似的捱過接待區。
將將進了衛生間,對面又過來幾位。
同樣的眼神,同樣的速度,同樣的表情。
然後是第二拔,第三拔……哈,這是組團來看熱鬧的?
如果說之前是譏諷、鄙夷,幸災樂禍,那現在就是羨慕加嫉妒。
這是八十萬,不是八萬、八千,更不是八百。
八十萬,能是市中心買三套房,更能在西京最繁華的商業街買一間上百平的商鋪。就比如樓下的鐘樓……
都說衝冠一怒為紅顏,但在這個浮燥、勢利的年代,捨得、願意為女人這麼付出的男人有幾個?
別說女朋友了,怕是老婆都得掂量一下。
當然,羨慕嫉妒的很多,嘲笑的也不少:花八十萬泡妞,腦子被驢踢了?這個社會,這樣的傻子、冤大頭,還有幾個?但怪的是,幾個女孩的眼神愈發熾烈,手裡攥著手機,一副躍躍欲試的架勢。
這是想幹嘛,準備問林思成要電話?王齊志皺起眉頭,上身下意識的往前傾。
正想著要不要提醒一下林思成,離這些貨色遠一點。那位馬老師去而復返,坐到了林思成對面。
眼神很怪……不,是同樣熾熱。
比起那幾位年輕的女孩,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王齊志眼都直了:不是……大姐,你幾歲?盯了好一會,女人搖頭晃腦:“嘖嘖……小奶狗,真俊!”
林思成尚算鎮定,只是皺了皺眉頭。
王齊志卻被激的心頭冒火,甚至冒出一股把咖啡潑這女人臉上的衝動。
他忍了又忍,點了點茶几:“馬老師,錢到賬了?”
“到了,我和保力的合同也簽了。但他們說和你們的合同有些麻煩,需要重新打!”
聽到這一句,師生二人心中一鬆。
王齊志直接下逐客令:“那你還有事?”
“這話說的可笑:沒事我就不能在這裡坐坐,這又不是你家?”
王齊志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女人瞪了他一眼,又摸出一張名片,笑眯眯的遞了過來。
一雙桃花眼直勾釵的盯著林思成,像是在拉絲:“小弟弟以後有需要,儘管給姐姐打電話……嗯,像董其昌真跡這樣的珍品,姐姐這裡有好多……”
怕林思成不信,她還用力拍了一下胸口,又使勁的晃了兩晃:“真的,不騙你!”
林思成心裡發毛。
他很清楚這女人的目的:花八十萬泡妞的冤種,不薅一把,著實對不起她那挺豐滿的良心。
也不管咋薅,能把錢薅到手就行。但是大姐,你就算是想薅,你也不能這樣薅呀?
我口味得有多重?看林思成不吱聲,還以為他不信,女人眨了眨眼睛:“小弟弟,你別不信,我這真有好東西:董其昌的梵文印章,見過沒有?”
林思成怔了一下:你說啥?狐疑間,女人掏出了一方小盒,開啟後放在了茶几上。
林思成瞅了瞅,眼睛微微一眯:獅鈕鐵印?
不大,通高不過五公分,鈕印各一半,方圓差不多三公分,造型相對粗獷。
乍一看,鈕似踞獅,但仔細再看:獅獸口唸金珠,前爪如人手,各抓著一條龍。
這是密宗的“支扎”,多為獅相,為護法神獸。鑄印的鐵也非普通的鐵,而是隕鐵,又稱天鐵。
全稱:支扎獸天鐵法印,持此印者必為仁波切(密宗領袖)。在青藏兩地,在密宗信眾中,甚至要高過清朝皇帝御賜的金冊金印。
後者只代表身份,前者卻象徵天賜神授、可溝通天地的無上法力,高下立判。
至於是哪位仁波切,要看印文和印臺四周的銘紋。
林思成先瞅了一圈:大黑天、財寶天王、閻羅法王、吉祥天母、毗鈕天、金翅鳥……密宗的護法神,竟然一樽都不差?
他有些懷疑:這印給仁波切,敢不敢用?關鍵的是,挺真。
印質深灰,又泛著棕色,主材料為響銅,但隕鐵含量至少在百分四十以上。
鎏金層缺失的地方能看到雪花狀的花紋:這是典型的高原與泥泊爾“膠泥坩鍋熔鍊,鑄塊後冷鍛成形”的錘揲工藝鍛造印胚後留下的痕跡。
浮雕層風格粗獷,刀法豪放,平刻層的線條卻又繁複而精密……不出意外,這應該是明清兩代興盛於ls、日喀則地區的“藏式鏨刻體系”工藝。
新舊更不用懷疑,相對於紙質,陶瓷,金屬文物的年代感更難偽造。像林思成和王齊志這樣的高手,一眼就能斷個七七八八。
照這麼一看,總不能真是哪位大喇嘛的法印?狐疑間,林思成伸出手,但都夠到了印鈕,他又頓了一下:“馬老師,你剛剛說,這是誰的印?”
女人一臉的理所當然:“董其昌啊?”
“不可能!”
董其昌信佛沒錯,但他信的是禪宗……
“我騙你做什麼?這樽印和那幅字是我一起買回來的,發票都在呢……”女人信誓旦旦,“而且我反覆比對過:這上面的印文,和畫心正上的那方印一模一模一樣!”
啥玩意?林思成心裡一跳,抓著鈕,把印拿了起來。
就瞄了一眼,就只是一瞬間,兩隻眼睛就跟瞎了一樣:這上面的印文,與殘軸上的那方鈐印有什麼區別?大小一樣,印框一樣,包括梵文字母的排列、順序,沒丁點兒的差別。
霎時間,心臟止不住的跳,瞳孔“噌噌噌”的縮,眨眼的功夫,手心裡就見了汗。
天地良心:兩世為人,珍寶林思成不知見過多少,但只隔著“刷一次卡,珍寶就能到手”的距離,這是破開荒的頭一遭。
怕一時激動走了眼,林思成緩緩的吐氣,心情漸漸的平復下來。
然後,他又拿起放大鏡。
王齊志反應過來,一把撈起強光手電。
師生二人頭對頭,一寸一寸的看:材質對,飾紋對。
印文,以及鑄造、鏨刻工藝也對。
年代特徵更對。
而且從前到後,沒有發現任何人為仿造、做舊的痕跡。
將近十分鐘,翻來覆去,覆去翻來,王齊志和林思成沒找出一絲的破綻。
然後,師生二人臉對著臉,眼對著眼:夭壽了!乾隆御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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