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陳延森穿戴齊整,下樓前往餐廳。
一進門,就看見宋允澄獨自坐在窗邊,手裡捏著半根油條,面前擺著一碗豆花,行李箱在腳邊。
她沒穿昨天的白色小西裝,而是套著那件打補丁的粉色羽絨服,頭髮蓬鬆,紮了個高馬尾,露出光潔的額頭。
陳延森隨手拿了些早點,端著餐盤走過去。
“這麼早,幾點的火車?”陳延森坐下,輕聲問道。
“9點半。”宋允澄抬頭看了他一眼,隨口編了一班車次。
“幾點到廬城?”陳延森又問。
“我我沒留意。”宋允澄根本沒買票,哪知道到站時間,只能低頭避開他的目光。
“知道嗎?人說謊時,表情會下意識地不自然,不過可以透過訓練,抑制這種本能反應。”
陳延森將她的神色盡收眼底,戲謔地說。
“是嗎?”宋允澄乾笑,拿起牛奶喝了一口,戰術性迴避,岔開話題道:“對了,你今天回學校嗎?”
“我去廬城。”
陳延森盯著宋允澄,緩緩開口。
“你也去廬城?”宋允澄眼睛一亮,嘴角微揚,臉上不自覺地泛起喜色。
可馬上她就反應了過來,陳延森怕是早就看穿她在撒謊,他去廬江,大機率是要送自己回家。
“嗯,送個倒黴蛋回家。”陳延森點頭應道。
“我想去長途汽車站碰碰運氣。”宋允澄小聲嘀咕,她懂陳延森的意思,卻不願與他過多接觸。
她怕自己越陷越深。
“這兩天滬城高校放假,汽車站也是一票難求。”陳延森補了一句,徹底斷了宋允澄的念想。
九點半,兩人離開酒店上車。
陳延森沿著外環一路疾馳,沒多久就駛入高速,他瞥了眼正在發呆的宋允澄:“放首歌。”
“啊?好。”宋允澄回過神,乖乖應下。
宋允澄搗鼓十分鐘才連上車載藍芽,翻了翻手機裡的歌,都覺得和陳延森的性格不搭。
猶豫半天,選了一首《廬州月》,倒挺應景。
“兒時鑿壁偷了誰家的光,宿昔不梳,一苦十年寒窗”
“如今燈下閒讀,紅袖添香,半生浮名只是虛妄……”
陳延森跟著哼唱,嗓音低沉帶著沙沙的磁性。
宋允澄微微一愣,幾個月相處下來,她都快忘了,陳延森和她一樣也是90後,甚至她比陳延森還大上一歲。
“他居然聽許嵩的歌。”宋允澄暗暗想著,忍不住笑了,她還是頭一回見到陳延森的另一面。
不對!
陳延森的內.內褲圖案,和他平時衣冠楚楚的樣子,也是格格不入。
想到這兒,她不禁臉頰泛紅。
宋允澄靠在座椅上,望著窗外掠過的風景,心裡想著:你可真沒出息,陳延森勾勾手,你就屁顛屁顛地上了車,不是說好只把他當老闆、當師父嗎?她回想起一小時前,好像有股莫名的勁兒,推著自己上了車。
“是因為喜歡嗎?”
宋允澄悄悄瞄了眼陳延森,稜角分明,五官精緻,喜歡他的女生,光10新聞班就有一足球隊,更別說整個虛院了。
“說他壞,除了萌潔,他似乎只佔我便宜;說他好,卻又吃著碗裡看著鍋裡,渣男。”
宋允澄不吭聲,腦子裡胡思亂想,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陳延森車技嫻熟,一口氣從滬城開到金陵,中途都沒歇過。
在休息區吃完午飯,半小時後重新出發。
下午三點,陳延森駛離高速,在省道開了一小時,接著拐進鄉道。
鄉間小路比高速還難開,路面坑窪,會車時還得往田埂上借道。
太陽懸在樺樹枝頭,毫無暖意。
初冬寒風凜冽,捲起幾片枯葉,飄向遠處的暗渠。
“回家看父母嗎?”陳延森突然問道。
“不是。”宋允澄搖了搖頭,但很快補充道:“看我哥。”
“你哥應該畢業工作了吧?”陳延森沒多想,繼續問道。
“我哥沒法畢業了。”宋允澄苦笑,眼中閃過一絲愧疚。
陳延森扭頭看她,不解地問:“掛科被開除了?”
“我哥年年拿獎學金,從沒掛過科。”宋允澄嘆氣,勉強擠出點笑容。
陳延森訕笑,聳聳肩,心想:老子也沒掛科。
門門60分!英語還99分呢!
校長和院長都打過招呼,專業課老師只能硬著頭皮,把陳延森十幾分的試卷,統統改成60分!陳延森聽得稀裡糊塗,也沒細問,他是對宋允澄感興趣,又不是對她哥感興趣。
十幾分鍾後,車停在一棟兩層小樓旁。
“這是你家?”陳延森打量一番,好奇問道。
眼前這棟房子,裡外各有幾十平米的院子,上下兩層的住房面積同樣不小。
這比他家房子大多了,看來宋允澄沒他想的那麼窮。
他本以為,宋允澄摳成那樣,家裡怕是窮得叮噹響。
“要進來喝口水嗎?”宋允澄沒答,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