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對於江弦來說,這個獎項太不起眼了。人家是誰?
人家是拿過首屆茅盾文學獎的作家!還有首屆的魯迅文學獎。
他一個人,同時捧起兩座桂冠。
至於以前的“全國優秀小說”,那對他跟家裡大白菜似得,不要錢一樣。
很多老編輯都記得這樣一幕畫面。
往年的“全國優秀小說”頒獎典禮,別的作家都是萬分榮幸,踏入文學殿堂一般朝聖似得莊重。
但一到江弦那兒,就換了一幅畫面,這廝就跟去進貨似得,不同時拿上好幾個決不罷休。
評選組當時也討論著想做出一個作家只能每年拿一個獎這種規定。
但最後還是否了。
因為想刺激作家們的創作積極性。
他們期待著再有一個能像江弦一樣接連捧起數座獎項的作家出現。
可惜刺激那麼多年能做到這一壯舉的,還是隻有江弦這一個人。
“江弦同志,我拿了幾封讀者們給你寫的來信,是關於《無主題變奏》的,準備刊登在下一期的期刊末尾。”一名編輯遞過來幾封信件。
這也是王濛的一個新創舉,在《人民文學》上不定期刊登“讀者的來信”,反饋一些讀者資訊,形成編者與讀者間的良性互動。
“信怎麼都寫到你們那兒去了。”江弦打趣道。
“那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因為一提到江弦,就覺得和咱們《人民文學》有關係,畢竟發過你那麼多的作品。”副主編周明說。
讀者們畢竟只是看小說的,對文學界的那些事兒不瞭解的海了去了。
就說《無主題變奏》的那位原作者徐星,第一次揣著稿子去投稿,也不知道去哪,聽說虎坊橋那兒有個編輯部,也不知是什麼刊物的,騎車就奔那兒去了。
找到了門口,看門的老大爺把他堵住了,問幹什麼,他說投稿的,老大爺一本正經地問他寫的是什麼稿,是詩還是小說,徐星迴答是小說,大爺就說,那你來錯地方了,我們這兒是《詩刊》,投小說你應該去東四十條的《人民文學》。
因此,雖然《無主題變奏》並不是刊登在《人民文學》上的小說,但很多人還是把給江弦的信寄給了《人民文學》。
“我看看。”
江弦饒有興致的翻開,第一封應該是出自一名大學生,一名文學青年之手。
這名學生倒是頗有一番見識。
開篇就先表示說,他認為,東西方文化碰撞已成為當今世界的全球性境況,這種碰撞已從社會結構、生產方式、經濟體制的最初層次變遷深入到社會的潛文化、隱文化層次。
然後又替江弦伸冤。
他覺得江弦作品受到的聳人聽聞的指責和令人哭笑不得的誤解,更使他感受到:這種潛文化的更新蛻變、脫胎換骨將一個艱難而又痛苦的漫漫歷程。
在激烈的替江弦反駁了一些指責和誤解以後,這名學生最後寫:
“江弦,你是對的,作家的作品應該是他們生命的一部分。”
“他們透入骨髓的痛苦和歡樂,他們的全部生活,就是他們最傑出的作品。”
“.”
“寫的不錯。”
江弦看了眼署名。
華東師大中文系,劉勇。
“劉勇?”
江弦琢磨一陣兒。
得。
這還真是位熟人。
在後世,有一本書被莫言看作是當代的“紅樓夢”,也有很多人認為它是中國版的《百年孤獨》。
這本書叫《江南》。
或者說,《江南》是這個系列的名字,這是個小說三部曲,一共有《人面桃花》《山河入夢》《春盡江南》三部作品。
江弦這會兒看著的這個劉勇,正是這套《江南三部曲》的作者——
格非。
江弦本覺得是非常偶然的事情,但一細想,這倒也不算太大意外。
畢竟這可是一封由《人民文學》挑選出的讀者來信。
能寫出這種讓《人民文學》青睞的信箋的讀者,豈會是什麼池中之物?而且這可是格非。
先鋒的代表就不說了。
熟悉格非的都知道。
這位特別喜歡在小說結構上做文章,他的小說就像是營造迷宮一樣來建構的,讀他的小說,還能順便獲得一種智力上的樂趣。
他會喜歡《無主題變奏》這種所謂的“紙牌小說”,那真不是什麼意外的事情。
總之,這封信看似偶然的到了江弦手裡,其實冥冥之中已經有了許多的基礎。
看完格非寫的這第一封信,江弦立刻有了一種開盲盒的快感。
後面這幾封信裡,還會不會有什麼熟悉的名字呢?他快速的瀏覽了一下。
《人民文學》還真會選,這些信,有文學青年,有老師,有農民,有軍人,還有警察,各行各業的都有。
而讓江弦感到欣慰的是,這些職業的人對《無主題變奏》這篇小說竟然充滿包容。
比如說那名農民,說自家孩子,跑進城裡沒活兒幹,又不願意回來種地,以前他總不理解自家孩子這是怎麼想的,後來前陣子進城賣糧,看到了這篇《無主題變奏》,就跟聽自家娃在跟前倒苦水似得。
還有警察同志,值班的時候讀到了這篇小說,讀完想起了轄區裡幾個年輕人,以前面對他們玩世不恭的態度,除了用法律行為,還真沒什麼辦法規範,看完這篇小說,這名警察同志對這些年輕人們的精神世界又多了幾分思考。
這些信的內容讓江弦覺得非常滿足。
一篇小說能對社會各界產生這樣的影響力,這是值得每個作者驕傲的事情了。
另一邊,他又不斷的開著盲盒,搜尋著一些能讓他覺得有點熟悉的名字。
看著看著,眼睛還真被一個人名給吸引住了。
太熟悉了!
對方是京城電視藝術中心的一名美工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