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江縣城,鬱微微家樓下。
已是晚七點,昏黃的路燈將街道籠罩在一片朦朧的光暈中,兩個少女的身影被拉得細長,一個站著,一個蹲著,在地上拉出長短不一的兩團影子。
站著的鬱微微握著手機正在通話,那頭的陳宇說道:“我在老家房子,先別帶艾芹過來,讓艾江飛自己好好想想。實在不行,你再帶她來……”
“好……你老家房子在哪?地址發給我。”鬱微微問道,“說,別逼我問叔叔阿姨。”
那頭靜了一會兒,“好。”
“嗯。”鬱微微點頭,旋即結束通話了電話。
一旁蹲著的艾芹神色呆滯,雙目顯得有些紅腫,嬌俏的小臉上猶有淚痕,顯然剛剛哭過。
鬱微微從兜裡掏出紙巾遞了過去,“擦擦臉吧,你爸在陳宇那,你大可以放心。”
艾芹有點木訥的接過紙巾,但卻沒有去擦拭自己的臉,抽了抽鼻子,彷佛一隻受傷的小獸。
鬱微微嘆了口氣,也跟艾芹一起蹲在了一邊的馬路牙子上,艾芹的遭遇,她自然是同情,剛剛得知真相後那崩潰的樣子她猶還記得,心底裡升起一絲愧疚,畢竟是她告訴的對方真相。
死寂一樣的沉默中,只有偶爾路過的車輛發出引擎的轟鳴聲
鬱微微張了張嘴,最終還是選擇不說話,安慰人她也不擅長……要是莎莎在就好了。
艾芹主動打破沉默,擠出一個笑容:“抱歉,我和我爸,都添麻煩了!”
鬱微微抬眸看了她一眼:“沒必要對我說對不起。但是,我替陳宇接受你的道歉。”
艾芹把頭埋在了膝蓋中,突然幽幽的道:“鬱微微,我還是討厭你。你的姿態太高了,對誰都是,但是你卻……”
艾芹把下半句話憋在了嗓子裡:……但是你卻有姿態高的資本和資格,所以我討厭你。
鬱微微挽了挽髮絲,眯著眼睛輕聲道:“我也是。”
此時來了個電話,鬱微微看了一眼來電顯示‘黃蘭馨’,立刻接通。
黃蘭馨語氣顯得有點焦急:“微微,陳宇跟你在一起嗎?”
鬱微微看了艾芹一眼。輕道:“在我家呢,一會兒回去。”
“噢!那沒事了,晚上不回也沒關係!”
鬱微微臉上一陣羞臊:“……他回的。”
結束通話了電話,鬱微微看向艾芹,幽幽的一嘆。
……
陳宇老家房子的車庫內。
最近老陳和黃蘭馨回來過一趟,車庫內也沒什麼雜物,除了擺放在地上的兩桶柴油,顯得空空蕩蕩。
艾江飛被牢牢捆在一張老舊的木椅上。
由於陳宇的巴掌並沒有留力,艾江飛被扇得這張臉都歪了過去,男人原先的背頭髮絲凌亂,垂在耳側。原先他就捱了一拳。此時,半張臉都有點淤青和浮腫。
陳宇淡淡道:“我還以為你是靠過往積累的人脈賣假藥,早知是這樣,我根本不會跟你廢話。”
“陳宇,你能不能放過我?”艾江飛扭回頭來幽幽的道。
“不是我不放過你,是你不放過自己。”陳宇冷笑了一聲道,“不是我來揭破,也會有其他人,你以為你躲得過?你是天王老子?”
“你有沒有想過,萬一出事了,艾芹怎麼辦?!”
艾江飛臉上升起一股愧疚:“我那個時代,有人像這樣把罌粟殼加到中藥裡,彭滿缽滿,現在是上市的大老闆……”
事到如今,還在給自己利令智昏辯解!
陳宇扯了扯嘴角,他想再給艾江飛一個巴掌,但深撥出一口氣卻忍住了。
“我問的是,你女兒怎麼辦!”陳宇抓住艾江飛的頭髮,惡狠狠湊近艾江飛的臉,咬牙切齒的問。
“……她,還有媽。”
陳宇嗤笑:“你以為她去得了那媽的家庭嗎?當初她選擇跟著你……你進去了,她再去找她媽?那她是什麼?豈不是一個兜兜轉轉的寄生蟲了?”
艾江飛愣了好久,低下頭道:“對不起。”
“別和我說,你現在唯一找補的機會就是自首。”
陳宇撥通了110的電話,在那頭傳出一聲清亮的‘喂’之後,他把話筒湊近了艾江飛的耳朵。
“喂?”那頭接著問。
陳宇凝視著艾江飛,只見他臉上覆現出濃濃糾結,但直到了那頭主動結束通話,卻還是一言不發。
“你心裡還有什麼僥倖?”饒是陳宇的養氣功夫,也按耐不住火氣,臉上浮現出怒容。
艾江飛看向他,祈求道:“陳宇,你放過我……我可以現在出國!小芹託付給你了,託付給你我放心。”
陳宇終於忍不住再次伸出手,一巴掌摔在了艾江飛臉上。
車庫裡,清脆的巴掌聲迴盪,久久不息。
艾江飛確實是個合格的商人,提出條件,然後許以利益,只不過,他現在是把自己女兒當成了籌碼。
“賣女兒?”陳宇嗤笑的戳破他的心思,重重的哼了一聲,隨後走出了出庫。他上樓摘下了客廳的掛鐘,擺放在艾江飛的眼前。
陳宇拉下車庫的捲簾門,看了看時間,最後丟下了一句:“現在,你只剩一個小時二十三分鐘了,我會把你扭送公安。”
在捲簾門拉下之際,艾江飛呆滯的神情終於有了變化:“我只是想給女兒更好的生活,我只是……想活……”
陳宇面無表情的沒有回覆,捲簾門落下,發出一聲大響。
……
隨著捲簾門拉下,黑暗的車庫裡,只有掛鐘指標走動的聲音清晰可聞,一下一下,敲擊著艾江飛的心臟。
“一個小時後,我會把你扭送公安。”陳宇的話語還在耳邊迴盪,他看著眼前越來越逼近十二點的指標,絕望的情緒逐漸蔓延。
不……
艾江飛喘著粗氣,他想起了自己的女兒艾芹,想起了前妻程世梅,想起了這大半輩子的朋友們,想起了程世梅而今的丈夫洪立巖。
之後,腦子裡又閃過警徽、警局、監獄。
倘若自己去自首……倘若自己進了監獄,便成了徹頭徹尾的笑話。
突然,他開始劇烈的掙扎,木椅隨著他的動作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窒息感讓他幾近瘋狂。他絕望的環顧四周,目光最終落在了車庫的牆壁上。
“咚!”
他猛地向後仰去,用盡全身力氣,不光木椅撞上了牆,他的後腦勺狠狠地撞在了牆壁上。劇烈的疼痛讓他眼前一黑,咬牙堅持著,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一下,兩下,三下……
他一次又一次地撞擊著牆壁,堅硬的牆壁與後腦勺的碰撞發出沉悶的響聲。
疼痛已經麻木,艾江飛機械的重複著動作。
終於,“咔嚓”一聲,木椅的一條腿終於不堪重負,斷裂開來。
艾江飛心中燃起一絲希望,他更加瘋狂地扭動身體,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猛地向後撞去!
“砰!”
木椅徹底散架,艾江飛重重地摔倒在地上,隨著木椅的散架,繩子一鬆,他的手開始有了活動的空間。
他顧不上疼痛,掙扎著爬起來,摸索著解開綁在身上的繩子。艾江飛跌跌撞撞地跑到捲簾門前,用力向上拉扯,卻發現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