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蓉和蘇念斌下午跟著廠里拉木頭的車進城,信就在唐蓉的書包裡,但她並沒有立即投遞,而是選擇先回學校。
回到學校,唐蓉先將帶來的煎餅鎖進自己的壁櫥裡,然後咬著嘴唇坐在床沿上做思想鬥爭。
父親不讓她告訴堂哥他們爺倆打算進山的事情,但她又著實為父親和大哥擔心,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唐蓉,去教室嗎?”舍友收拾利索,拿上課本約唐蓉一塊回教室上自習。
“你們先去吧,我有點不舒服,在宿舍坐一會。”唐蓉強笑道。
待舍友們都出去,唐蓉彷彿做了某種決定,毅然的掏出作業本,小心的撕下一張,用課本墊著,趴在床上給唐植桐寫回信。
信寫好後,唐蓉折起來,打算找個信封寄出去,但一琢磨,自己單獨寄信需要額外花八分錢的郵票錢,如果隨大哥寫的信一同寄出,豈不是省下這八分錢了?
唐鋼雖然已經將信封封死,但這難不倒唐蓉,沿著信封的屁股用指甲掐住,慢慢的撕開一道口子,把自己寫的信塞進去,然後拿著出了宿舍,朝郵局走去。
郵局那邊有漿糊,糊一封信一分錢,雖然唐蓉手裡的信封尾部明顯短一小截,但工作人員檢查了一下郵票,確認不是舊票反覆利用後,什麼都沒說,收了下來。
眼下百姓的日子不好過,很多人都是一分錢掰成兩半花,有些大聰明為了節省會將用過的郵票裁剪下來,儘量用橡皮擦掉郵戳的印跡,試圖矇混過關。
還有些就跟唐蓉似的,用舊信封,甚至自己糊信封用,只要郵資沒問題,工作人員往往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做完這一切,唐蓉才鬆了一口氣,轉身回學校上自習……
安化樓的四個男人難得湊一塊,高談闊論了不少時候,酒也喝了不少,等散場的時候,酒量最差的程海已經醉了。
“我送程哥吧,正好順路。”在誰送程海回家的問題上,武愛軍主動站了出來。
“行,路上慢點,注意安全。”武愛軍喝酒後上臉,儘管看著有些醉,但眼神很清亮,也不知道是開了量,還是今天喝的慢的緣故,見他走路穩穩當當還能走直線,唐植桐也就率先鬆了口。
看著兩人騎上腳踏車慢慢遠去,唐植桐看了眼手錶,還沒到木材廠的下班時間,遂開口道:“張哥,我瞧著你上去也爭不過嫂子幹家務,擇日不如撞日,要不咱今兒跑一趟木材廠?”
“行啊,方便嗎?”張新平喝的略微有些高,大概是人逢喜事酒量也好,他的狀態比武愛軍差一點,但要比程海強。
“方便,怎麼不方便。你也甭騎車了,我載你過去,你選好傢俱找個板車直接拉回來。”唐植桐卡著自己還能保持清醒的上限喝的,這會自我感覺良好。
“行,走!”張新平大手一揮,隨即又轉身回來:“不行,你等我一下,我得把沒喝了的酒先放下,也得跟你嫂子拿點錢。”
唐植桐笑了,張新平能想到這一茬,說明腦筋還很清醒。
從安化樓到木材廠並不遠,唐植桐騎的不快,努力保持腳踏車的平衡,不走八字形。
等兩人到木材廠的時候,唐植桐已經累了一身汗,酒也醒了很多。
進了廠,唐植桐帶著張新平直奔張波的辦公室。
辦公室的門敞開著,張波看著紅著臉的唐植桐,再加上兩人身上傳來的酒味,很快就有了判斷,跟張新平點點頭,直接打趣唐植桐道:“嚯,這是碰到喜事了?”
“喜事,大喜事。這是我鐵瓷兒,市局的張新平,張大隊長。張大隊長喬遷新居,搬到安化樓了,家裡還缺幾件像樣的傢俱,這不,我過來求你了。”唐植桐從兜裡掏出一盒新的牡丹煙,拆開給兩人各散了一顆,剩下的就放在了張波的桌子上。
張新平今兒穿著制服,唐植桐就是想幫他遮掩都遮不住,索性直接全名介紹,但沒有帶職務、級別。
“什麼求不求的,為人民服務嘛。”張波在一旁擺擺手,沒挑理,很配合。
“張廠長好,給你添麻煩了。”來的這一路上,唐植桐提前給張新平介紹了下張波的情況,所以張新平在唐植桐對自己做了介紹後主動伸出了手。
“張隊長好,我是張波,咱還是本家哩。”張波迎上去,握著張新平的手搖了搖。
看兩人都很上路,唐植桐也就放心了,這次牽線算是完成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由張波帶著張新平參觀、選貨,張新平付款,找人運回。
唐植桐並沒有立馬離開,一直在外面等著,一來是給張波表明自己對張新平的重視,二來自己還有話要跟張新平講。
張新平可著這次機會,不僅選了桌椅板凳,還挑了一張床,家裡面積大了,孩子也大了,得考慮分床的事情。
實際上在搬過來之前,張新平就問過單位後勤床的事情,後勤回覆這個月的床票已經分完了,得等下個月。
交完錢,趁張波看著工人裝貨的空隙裡,唐植桐將張新平拉到一旁,說道:
“張哥,前陣子我單位有個職工在頤和園外邊打獵鬧出了糾紛,被頤和園派出所扣了,我過去處理的時候提了你的名,那邊的張鈞所長很配合。
如果他有事找到你,你回頭跟我說,我不能讓你白操了心。”
“行,你不用管了,我心裡有數。”張新平沒問詳情就答應了下來。
張新平並不反感唐植桐找自己辦事,人家每次找自己,禮數都很到位,尤其是武愛軍調動一事,不僅春節時給了魚蝦,自己也從這件事中受益匪淺,在市局站穩了腳跟,這不是用東西能衡量的。
傢俱裝完車,唐植桐和張新平跟張波道了別,唐植桐在衚衕口看著張新平隨著板車遠去才轉身回家。
小王同學早已到家,正在跟著婆婆學怎麼伺候蔬菜,見丈夫喝的醉醺醺的回來,放下手中的活,在旁邊的水桶裡洗了把手,跟在丈夫後面進了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