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吧。”
馬多拉最後的三個字落下，如同鐵幕降下，切斷了諸神一切想要繼續爭論和窺探這位神秘國王的可能。
諸神雖然心存疑慮，想要問問預言之神馬多拉究竟推演到了什麼，會受到如此劇烈的反噬。
連神國都能引起劇烈的震盪。
但在那無可置疑的三字神諭下，諸神只得遵照執行。
在馬多拉沉凝的視線下，諸神的投影如同被驚散的星光，紛紛退散開來。
僅僅幾個呼吸之間，這座足以容納寰宇意志的宏偉殿堂便被徹底抽空，陷入一片死寂。
塵埃落定之後，馬多拉那如山的身影依舊端坐在主座之上。
然而那雙看透了億萬紀元的銀眸深處，卻閃過一絲極深的疲憊與驚疑。
他緩緩地抬起了剛才撫平空間暗流的左手，裡面靜靜躺著一個破碎的星盤。
星盤上佈滿了蛛網般密集的、令人心悸的裂痕，中心部份更是碎成了幾塊，只是勉強依靠著殘存的神力吸附在一起。
這正是他剛才試圖推演艾菲因國王柯恩·柯里昂命運軌跡時所使用的核心媒介。
馬多拉的指尖拂過那冰冷的碎片裂痕，眉頭緊蹙。
問題就在這裡。
他可是主神級別的神明，是執掌命運和預言權柄的至高存在。
這等存在，在親自推演一個渺如塵埃的人類國王——艾菲因國王柯恩的過去軌跡之時。
卻被一股沛然莫御、霸道絕倫的神秘力量強行介入了。
這股力量蠻橫、冰冷，帶著一種亙古的、不屬於現世秩序的陌生感。
就像是一把從天外斬落的無形巨斧，生硬地斬斷了他精心構建的命運推演連結。
甚至還順著連結反向衝擊，直接震碎了他手中的這件用作推演的古老寶物。
那種衝擊感之強烈，給他一種感覺，就像是某個沉睡的龐然巨物被無端驚擾後的憤怒反擊。
最讓馬多拉感到忌憚的是這股力量的源頭！
其位階絕對達到了主神級！
那是足以與他、與黛芙妮、與其他老牌元素主宰以及魔界那四位……現在應該是三位“君王”級別魔神比肩的恐怖存在。
馬多拉的意識在浩瀚無垠的神魔譜系中飛速檢索：
現存的秩序神明？
不是！
已知的沉眠古神？
也沒有能對上的特徵！
潛伏在星界陰影裡的混沌邪神或魔神？
更不可能了！
這些魔神和邪神的力量都帶著腐朽與混亂的烙印，如同腐爛淤泥的氣息，很輕易就能分辨出來。
但剛才那股力量截然不同，它古老卻凌厲，陌生又純粹。
不是任何一個他所熟知的主神級別的老對手或者老朋友。
簡單來說，這就是一個完全未知的主神級力量！
這才是最讓馬多拉憂慮的！
馬多拉緩緩握緊了手中殘破的碎片，如果是尋常時候，馬多拉絕對會以命運與時間的偉力，竭盡全力把這個未知的存在找出來。
但現在不行。
神域正在面臨著前所未有的重大挑戰，作為秩序的守護者與仲裁者。
他肩負著守護神域，保證諸神盟約順利實施的重任。
身上的每一分神力都寶貴萬分。
他的精力必須用在維繫大局和對付那些災禍源頭之上，不能為了追溯一個人類國王的過往白白浪費。
然而想到冰神黛芙妮在大廳中那不同尋常的宣告——
“艾菲因王后是我的傳人”。
以及她在未來準備放棄北域帝國，選擇艾菲因的反常舉動。
馬多拉心中又閃過幾絲凝重。
黛芙妮那個對萬物都冰冷漠然、如同冰河世紀的化身般的女人。
她的選擇絕不會是心血來潮，尤其是在這個關頭。
這個人類國王身上一定有連她這位冰神都極為看重，甚至可能是應對未來災禍不可或缺的東西！
馬多拉對著空寂的大殿，自言自語般低聲沉吟：
“明面上不能用神力追溯，那麼……就從主物質位面著手。
這樣的驚豔之人，在主位面一定不會寂寂無名！”
他的意念如同無形的觸角，瞬間連線了魔潮大陸，預言教會，教宗阿特金森！
……
在黛芙妮位於主神議會大廳的投影消失後。
冰寒位面，晶瑩剔透、散發著無邊寒氣的巨大冰晶王座之上。
冰神黛芙妮緩緩睜開眼，她的神情依舊帶著俯瞰凡塵的漠然，但眼底深處悄然浮現出一絲凝重。
薄唇發出一聲淡淡的嘆息，指尖輕輕敲擊王座扶手。
面對如此嚴峻和猝不及防的局勢發展，黛芙妮亙古冰封的心湖中也不可避免的升起一絲躁動。
她萬萬沒想到，她計劃中最隱秘、最深藏的佈局——雅黛爾·安格瑞恩並沒有被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捕捉到什麼蛛絲馬跡。
反而是他那位小男人先引起了諸神的關注。
在萬國貴族武鬥祭上連奪“最強白銀”和“最強黃金”，七階戰勝半步傳奇。
這等戰績，即便是她，這位站在神祇巔峰、高傲冷豔了億萬年的冰霜主宰，也忍不住感到一絲心驚。
七階戰勝半步傳奇？
這不僅僅是不合理，這簡直是赤裸裸地踐踏了多元宇宙預設的超凡等級鐵律。
每一次這樣的越階戰鬥，都像是在凡俗命運之上撕開一道裂縫，讓那些諸神不得不投下視線。
“這小子……倒是有幾分折騰的本事。”
黛芙妮的思緒劃過一絲複雜的念頭，這念頭讓她本就冰寒的氣息又降了一個等級：
“怪不得雅黛爾那孩子對他念念不忘……”
回想起剛才在諸神議會大廳的投影現身，黛芙妮輕嘆一聲。
她的強勢出場確實能震懾住大部分神祇，讓他們不敢當場放肆。
但麻煩在於有些傢伙根本不會被這表面的震懾嚇退。
尤其是那幾個站在金字塔尖、和自己實力相差彷彿的老牌主神。
他們的神念如同無形的觸鬚，能輕易繞過她的冰封禁制。
以她無法完全阻攔的方式，悄然伸向那個脆弱的凡間王國，伸向……柯恩以及雅黛爾！
這件事讓黛芙妮感到十分棘手。
她黛芙妮再強，也不可能時刻張開巨大的冰之天幕，將整個艾菲因王國徹底籠罩其中，隔絕所有主神級存在的窺視。
尤其是預言之神馬多拉·先知，他要是對柯恩產生興趣。
黛芙妮搭在王座扶手上的手指猛地收緊。
且不說自己的佈局，光是三年前裹挾【真相與記憶之神】洛希恩·隱篡改魔潮大陸所有生靈記憶這件事就要暴露。
這小子，真是能惹事啊！
黛芙妮正在碎碎念，就在這時——
轟——！
一道極其突兀、霸道而熾熱的金色光柱，如同一柄審判之矛，蠻橫地撕裂了冰寒位面永恆的凍氣屏障。
直插黛芙妮那座由萬年玄冰構成的恢弘宮殿。
位面上的寒冷瞬間被灼熱驅散，巨大的冰晶柱廊和穹頂在金輝的照耀下，開始滋滋作響，蒸騰起縷縷白氣。
這入侵性的光芒充滿了熟悉又極其討厭的氣息。
光明、聖潔、熾熱，凜然不可侵犯！
黛芙妮緩緩抬起頭，望向光芒的源頭——
熾熱光柱的中心，一個高挑、威嚴、周身流轉著純淨而不可褻瀆光輝的絕美身影正在逐漸凝聚成型。
光明女神，艾瑟瑞爾·晨曦！
黛芙妮收起情緒，望向降臨的光明女神，平靜說道：
“艾瑟瑞爾，我們的約定可還沒到時間。
你現在的舉動，越界了！”
艾瑟瑞爾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眯起眼眸，視線在黛芙妮身上緩慢地遊走，從頭到腳，帶著審視的意味看了好久。
持續了好長時間，直到黛芙妮都在懷疑這位晨曦女士是不是轉換了性取向，艾瑟瑞爾才緩緩開口：
“主位面貴族武鬥祭的事情我聽說了。
有一個小國的國王連奪兩冠，以七階的力量戰勝了半步傳奇，奪得了最強黃金。”
黛芙妮心中一跳，面上毫無波動，冰涼的唇角勾起一絲極冷的嘲諷：
“你們光明系神祇的大本營不一直都是西域帝國嗎？
怎麼還對一個小國家這麼關注？”
見艾瑟瑞爾提及柯恩，黛芙妮本能地想把話題往應對神界危機，挑選繫結國家上面引。
艾瑟瑞爾直接無視了黛芙妮的諷刺，周身的光輝猛地一漲：
“什麼虛空生物入侵，什麼神域危機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我對你們那個盟約也不感興趣，我來是想問你一件事。
她那雙燃燒的金眸死死盯住黛芙妮：
“你之前擋著我，不准我深究那個能在貴族武鬥祭上引動暗影位面深層力量的源頭以及那個詭異的參賽者……”
艾瑟瑞爾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急切的、壓抑了許久的質問：
“那個引動暗影力量的人……是不是就是這個連奪兩冠的——柯恩·艾菲因？”
其實很好推理，能夠打敗熾天使降臨後的黃金階，本身就是“最強黃金”的有力爭奪者。
而如今又出現這麼一個連奪兩冠的變態，兩個人很大機率就是同一個人。
黛芙妮心中暗道不妙，怎麼把這一茬給忘了。
當時為了防止艾瑟瑞爾順著柯恩關注到雅黛爾，她強行干擾了艾瑟瑞爾的追蹤。
現在可好，這兩條線索被柯恩這個該死的連奪兩冠的身份串聯起來了。
以艾瑟瑞爾的偏執和剛才那篤定的口吻，現在恐怕是否認也不行了。
她壓下情緒，沉聲說道：
“不錯，是他。”
艾瑟瑞爾的瞳孔劇烈地收縮，周身澎湃的光明神力如同失控的洪流般不受控制地洶湧激盪起來。
近乎完美的面龐上，一絲壓抑了不知多少萬年的劇烈情感波動在瘋狂翻滾。
艾瑟瑞爾這匪夷所思的反應甚至讓見慣了諸神嘴臉的黛芙妮都愣住了。
過了好久，黛芙妮才帶著強烈的不確定性和一絲難以置信的荒謬感，試探性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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