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多拉深深的望了艾瑟瑞爾一眼，他剛才還在猶豫該怎麼尋找佐證來證明自己心中的推測，現在似乎已經不需要了。
從艾瑟瑞爾這個反應，他能看出很多東西。
艾瑟瑞爾一定是從某些方面察覺到了柯恩跟暗影之神的聯絡，卻又不好確定，所以來找自己推演。
可是現在還不能告訴對方自己的推測！
以他的觀察，柯恩怕是現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
一旦艾瑟瑞爾得知真相，她絕對會徹底瘋狂，她會瞬間撕裂位面壁壘，不顧一切地將柯恩從凡人世界中拖出來。
這樣一定會干擾到他的計劃，那自己看到的那一絲生機說不定也會隨之消去。
就讓一切順其自然吧！
讓暗影之神的棋局繼續，讓那絲生機……自然生長！
馬多拉的數萬年的智慧瞬間權衡了一切，他的眼神甚至刻意變得柔和了幾分，帶著一絲淡淡的的無奈感：
“艾瑟瑞爾……”
馬多拉的聲音平穩而低沉，如同最可靠的長者在陳述一個簡單的事實，清晰而無情地碾碎了艾瑟瑞爾最後的希望：
“那位凡人國王的前世不過是芸芸眾生中再普通不過的一個靈魂，在命運迴圈之河沉浮了千百載光陰，僅此而已。
倒是你，晨曦之光，身負照耀諸界的至高偉力。
為何會對一個如同砂礫般轉瞬即逝的凡俗生命如此傾注心神？”
世界彷彿失聲。
艾瑟瑞爾臉上最後一絲掙扎的火焰，在“再普通不過”、“芸芸眾生”、“僅此而已”這些冰冷、清晰、帶著不可置疑命運權威的字眼中逐漸熄滅。
不是他……
連洞察一切命運的先知……都如此篤定地宣告了他的身份。
希望徹底熄滅了。
艾瑟瑞爾絕色的臉龐變得死寂般的慘白，看得讓人一陣心疼。
身後的黛芙妮暗暗鬆了口氣，幸好不是，對方要真是暗影之神，那自己的佈局……
不知什麼時候，艾瑟瑞爾已經離開了先知位面。
黛芙妮回過神，想到自己現在有把柄落在馬多拉手上，讓她感到一種如芒在背的、深入骨髓的不安。
她需要確認馬多拉那雙“看透一切”的眼睛，在推演柯恩那凡人軌跡時。
是否也“順便”掃過了柯恩身邊那個被她精心隱藏的雅黛爾，是否看到了那段被強行抹去、篡改的凡俗歷史。
她不能直接問，那等於不打自招，她必須試探！
黛芙妮緩緩開口，目光平靜地迎向馬多拉那雙深不見底的銀眸，彷彿只是在詢問一個無關緊要的細節：
“先知冕下……方才冕下推演那位凡俗國王的過往，可還窺見了其他什麼值得留意的細節？”
馬多拉這下子倒是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話了。
黛芙妮既然這麼問，說明她是在擔心她在柯恩或者柯恩身邊做的什麼佈局被自己看到了，這是在試探自己的口風。
可馬多拉當初的推演在觸及柯恩核心時就被那股恐怖力量強行打斷了。
他對柯恩身邊的具體人物、對黛芙妮的隱秘佈局根本一無所知。
這個時候要是回答錯，豈不是就漏了馬腳。
略微思考後，馬多拉緩聲回道：
“寒冰女士，只要你的所作所為沒有干涉到諸神盟約的大局，我可以全當做沒有看到。
我這麼說，女士滿意嗎？”
滿意！太滿意了！
黛芙妮暗暗鬆了口氣，這是最好的結果。
反正自己封印記憶只是為了保護雅黛爾，在外人看來就是保護自己的傳人，無可厚非。
而且神格……外人又怎麼能分辨出來雅黛爾身上的神格究竟是誰的呢？
即便是馬多拉那雙號稱看透命運的眼睛，隔著如此複雜的封印和偽裝，也絕不可能輕易洞悉其本質。
只要雅黛爾不主動暴露，那就是最安全的底牌。
“先知冕下，寒冰對於您的叮囑謹記於心。”
黛芙妮的聲音恢復了慣有的清冷與從容，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敬意。
隨後也不再多留，身形一閃，消失在先知位面。
……
經過這兩位女神的到來，馬多拉徹底確定了心中的猜測，也放下了一塊大石頭。
虛空生物的陰影如同跗骨之蛆，啃噬著神域的根基。
諸神的黃昏似乎已經在不遠的未來投下猙獰的輪廓。
在這絕望的陰霾中，驟然得知自己並非孤軍奮戰——那位以智慧與佈局著稱的暗影之神，居然以如此驚世駭俗的方式，在凡塵埋下了對抗終焉的種子。
這個突如其來的訊息，如同穿透無盡黑暗的一縷微光，讓揹負著命運重擔的馬多拉感到了久違的釋然和輕鬆。
心底油然升起一絲吾道不孤的感慨。
“雖不能直接插手……但為他掃清些障礙，鋪平些許道路，卻是可行的。”
馬多拉心思轉動，雖然自己不好干涉暗影之神的計劃，不過卻可以給他提供一些便利條件。
他沉思了一會兒，神念微動，一道無形的，蘊含著命運指引的法則漣漪穿透位面壁壘，精準地召喚了他的從神。
嗡——
一道由純粹秩序符文與黃金天平虛影交織而成的神聖光輝降臨在先知位面。
光輝散去，出現一位身著樸素白袍、面容沉靜如古井的身影。
腰間懸掛著一枚小巧的黃金天平吊墜——正是執掌契約、維繫公平、監督諸神盟約執行的【契約與公平之神】，卡文迪許·天秤。
卡文迪許微微躬身，聲音沉穩如磐石：
“先知冕下，可是盟約條款有新的異動需要調整？”
他本能地以為，在這風雨飄搖之際，先知召喚他必是為了關乎諸神存續的盟約大事。
沒想到對方一開口居然問的是自己在“蒼白之翼”的勢力：
“天秤，你執掌契約，巡視諸界，應該很長時間沒有踏足凡塵的魔潮大陸了？”
馬多拉的目光彷彿穿透了時空：
“你一手締造的名為‘蒼白之翼’的凡俗商業結社，近來發展如何？”
卡文迪許金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訝異。
他略作沉吟，謹慎地揣摩著主神的意圖：
“先知冕下的意思是需要我親自下界去看看‘蒼白之翼’的現狀？”
馬多拉嘴角勾起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如同在命運長河中投下了一枚石子：
“蒼白之翼作為凡塵大陸無可爭議的第一商業巨擘。
其財富、其網路、其影響力，在即將到來的‘萬國爭霸’時代洪流中，必將成為各方勢力垂涎、爭奪的核心樞紐。
試想一下，當戰火燎原，秩序崩壞，誰能掌控‘蒼白之翼’的貿易命脈，誰便能掌控戰爭機器的補給命門。
你就不想看看，這柄足以撬動大陸格局的‘黃金槓桿’，最終會傾向哪一方嗎？”
卡文迪許神色立刻變得嚴峻許多，身為理性、秩序、公平的維護者和踐行者，卡文迪許自然是不會帶頭違反諸神盟約的。
他猛地挺直了脊背，右手下意識地按住了腰間的黃金天平吊墜，如同捍衛信仰的聖騎士，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神聖感：
“冕下，‘蒼白之翼’確實是我在凡塵播下的種子。
但我與蒼白之翼的關係絕非主僕。
它是獨立於神權之外的凡俗組織，擁有自己的意志、方向與抉擇。
並不是獨屬於我的私人物品。
蒼白之翼的每一個契約，每一次貿易，都流淌著凡人的智慧與汗水。
我所汲取的力量，源自於那些公平締結、自願履行的契約本身，而非對蒼白之翼的掌控。
我絕無插手其內部事務、左右其陣營歸屬之意！”
馬多拉的目光落在卡文迪許身上，銀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許。
這位從神，是諸神中少數真正恪守神職、將秩序與公平奉為圭臬的存在。
他不由微微感慨，要是全神域的神明們都有卡文迪許這麼高的覺悟就好了。
他壓下心中思緒，淡笑著說道：
“你誤會了，並沒有讓你干涉什麼。
蒼白之翼畢竟是你一手創辦的，總歸有幾分感情。
凡塵戰火將起，首當其衝，遭受重創的便是維繫諸界繁榮的商業血脈。
商路斷絕，契約成灰，蒼白之翼，這棵你親手栽下的參天巨樹必將遭受前所未有的風暴摧殘。
隨之而來，你的契約神力也會隨之削弱！
於情，那是你一手培育的凡塵奇蹟，你忍心看它被戰火輕易吞噬？
於理，蒼白之翼的存續與繁榮，直接關係到你契約神力的根基！
於大勢，在即將到來的、決定諸界命運的終焉之戰前，增強我們這一系神祇的力量儲備，難道不應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