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寒門上品(1)
五馬浮渡江,一馬化為龍。
在司馬熾和司馬鄴這兩任皇帝領導北方晉室與匈奴艱難對抗的時候,鎮東大將軍、琅琊王司馬睿採用琅琊士族王導的策略,名義上聲援,暗則儲存實力,已逐漸在江南紮下了根。
當年渡江南去的司馬皇室中,很有些實力地位的共有五人,只有司馬睿最終成了氣候。
其實司馬睿原本並沒有什麼威望。他乃是司馬懿的曾孫,琅琊王司馬伷的孫子,與正統皇室的司馬昭、司馬炎一脈相差甚遠,妥妥的皇室旁系小宗出身。歷史上每個王朝建立後,大多都要封建皇室諸侯,然後開始大肆開枝散葉。除了一脈相承的能夠繼承皇位的大宗子嗣外,其餘枝葉小宗的地位越來越差,越來越不受待見。最明顯的例子就是劉備,雖以漢室宗親自居,卻混到了織蓆販履的地步。
大晉建立以來,有封爵的皇室何止數百,光王爵就有數十位。物稀則為貴,濫則為賤。司馬皇室實在是太多了,雖則為皇族,卻也讓人“待見”不過來。再加上司馬睿名不見經傳,在朝中沒擔任過要職,更沒立過大功,所以他初到江南,本地的那些有實力的大族根本對他理都不理。
要想把江南作為根基成就大業,得不到本地人的支援是萬萬不行的。王導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彼時的建鄴已經聚集了不少渡江而來的朝中名士,其中不乏王敦這樣的大有威望者。為了司馬睿能夠儘快樹立起威望,王導導演了一場戲。在三月上巳節這一天,司馬睿乘坐肩輿出城巡遊,大設儀仗。王敦、王導及諸位洛中名士全都騎馬跟隨在左右,浩浩蕩蕩,十分威風。名義上是上巳踏青,實則是專門做給江南大族看。以顧氏為首的江南大族本來只把司馬睿當做一個鎮守建鄴的鎮東大將軍而已,今見他安然乘坐肩輿,連王敦、王導這樣的大名士都乖乖地騎馬跟從,大為驚訝,從此徹底改變了對司馬睿的態度,再也不敢輕視,紛紛過來靠攏。有了以王導兄弟為首的北方名士和以顧氏為首的江南本地大族的支援,司馬睿才得以在江南紮下了根基。為了避司馬鄴的諱,將建鄴改名為建康,並以建康為中心,勸導農功,發展基業,蓄積實力。
司馬鄴投降劉聰後,天下無主,身在建康的一些司馬王室以及地方州牧紛紛請求司馬睿上尊號稱帝,繼承晉室大統。可是司馬睿卻堅決反對,死活不同意。一個原因可能是覺得司馬鄴雖然投降了劉聰,但畢竟還活著,自己貿然稱帝不太妥當;另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上文所說的他與正統大宗皇室血脈相差甚遠的緣故。司馬睿雖然沒有在此時直接稱帝,卻稱了“晉王”,還是在為稱帝坐著準備鋪墊。
無論是於國還是於家,選擇繼承人,歷來奉行立嫡立長不立賢的原則。什麼能力、實力都是次要的,唯有血脈最關鍵。司馬衷沒留下子嗣,便是同父異母的弟弟司馬熾即位,司馬熾沒了子嗣,便是親侄子司馬鄴即位,總之都是在司馬炎的血脈範圍內。如今再要選擇皇位繼承人,也要從司馬炎、司馬昭、司馬懿這祖孫三代一層一層地往上追本溯源。先從司馬炎的後代中考慮;司馬炎沒有了後代,再從司馬昭的其他後代中考慮;司馬昭沒了後代,才能在司馬懿的其他後代中考慮。司馬睿的祖父司馬伷跟司馬昭同是司馬懿的兒子,也就是說只有當司馬昭的後代全都死絕了的情況下,才能輪到司馬睿這一層。司馬昭的後代當然不可能全部斷絕,即便全部斷絕,跟司馬睿一樣疏遠的宗室也有很多,所以司馬睿做這個皇帝屬實是有點兒不太仗義。
然而時勢造英雄,機會都是留給有準備之人。司馬昭的後代雖然曾經無比枝繁葉茂,但經過八王之亂和永嘉之亂,已經損折大半,僥倖剩下的也全都是碌碌平庸、不堪大用者。所有宗室中,既有實力,又有能力的非司馬睿莫屬。在司馬熾剛剛蒙塵洛陽的時候,司馬睿就被推舉為天下討逆盟主,以討伐匈奴。到了司馬鄴投降於長安之時,司馬諸王有實力繼承基業的也就只有建康的司馬睿了。
司馬鄴被劉聰殺害之後,時機已到。在四方州牧以及段氏鮮卑、慕容鮮卑等番國的共同勸進下,司馬睿登基繼承晉室大統。改年號為太興,追諡司馬鄴為愍帝,立百官,定禮制,草創朝廷,從此開啟東晉時代。
寒來暑往,已是兩度春秋。
若馨與阮水在舒家莊安心地過著男耕女織的生活,相敬如賓,再加上有了一個聰明可愛的孩子,耕讀之餘亦增添了不少樂趣。雖然清貧,一家三口卻也怡然自得。
這天,若馨正在谷田除草,只見一個穿著體面的人從渡口方向走過來,向他問詢道:“請問這位兄臺,前面可是舒家莊嗎?”
由於若馨的田地緊鄰大路,偶爾就會遇到來往問路的,但大多都是附近縣鄉的人,而聽這個人說話,卻略帶一點兒江南的吳語口音。
“前面正是舒家莊。”若馨倚著鋤頭答道。
那人長出了一口氣:“哦,千里迢迢,害得我吃了許多苦,總算找對地方了。”
“這位遠客千里迢迢來到敝處,可是來易貨經商的?”若馨對這位遠客既好奇又有些戒備。
“我一個官身,販賣什麼!實不相瞞,我是來此處尋訪兩個人。藉此,恰好向你打聽打聽。”
“你要打聽誰家,也得看我知曉不知曉。”
“沒個不知曉!此兩個人,不敢說名滿天下,但至少在你們整個汝陰卻是家喻戶曉、婦孺皆知的,更別說這左近的人了。”
說到有名望,若馨不敢聯想自己,但至少舒晏哥哥是一定的。他笑了笑:“是誰啊?我們這一帶還有這樣的大名人呢?”
“兩個大孝廉,舒晏和韓若馨,你敢說不知曉嗎?”
果然被自己猜中,但若馨的戒備心更強了:“你跟他們二人什麼關係?為何要找他們?”
那人略一躊躇,似乎是有些顧忌,但還是說了出來:“我看你這人忠厚耿直,不是奸詐小人,實跟你說之。我乃自建康的晉室朝廷來,此來是想徵召舒、韓二人入朝為官的。”
因如今的汝陰已屬匈奴漢,與江南的大晉已是兩立,於對方地盤上挖牆腳,自然是不安全的,所以那人有所顧忌。
“入朝為官?這從何說起?”若馨既驚詫,又莫名其妙。
“這個......至於詳細緣由,實在不便向旁人說之,只求兄臺帶路,幫我去尋訪。”
“不是我不肯幫你這個忙,而是愛莫能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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