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衣冠南渡(1)
雖然取得了二番戰的勝利,但匈奴兵駐紮不退,卻引起了汝陰百姓們更大的恐慌。
對於渡不渡江的問題,比玉和永安大長公主本來是猶豫不決的。但如今劉莽堵在家門口虎視眈眈,且聽聞其攻破汝陰後的首要目標就是掠取曾經的十七公主,便使態度一下子就明朗了,決定要渡江,並立刻聯絡江南的投靠人。
司馬鄴即位做了皇帝之後,永安長公主的稱謂則升級為永安大長公主。公主的稱謂除了有無封號的區別之外,還能顯示跟當今皇帝的輩分關係。皇帝之女稱公主,皇帝的姊妹稱長公主,皇帝的姑姑則稱大長公主。拿十七公主而言,當年父皇武帝在位,則稱永安公主;惠帝和懷帝兩位哥哥在位,便是永安長公主;如今的司馬鄴乃是她的侄輩,所以稱為永安大長公主。
如果皇位繼承是按正常生老病死、父子承襲的情況發展的話,父親壽終正寢傳給兄弟輩,兄弟壽終正寢傳給侄輩,那時候升級到大長公主應該是十分喜聞樂見的。然而如今是在皇室慘遭喪亂的情況下非正常升級到大長公主這個稱謂,哪能欣喜得起來?
已經渡江的人中,與比玉相熟的有很多,比如荀寶、左騰、馮羽三公子,比玉當然願意跟他們在一起,然而這三人自身的根基尚且都不穩,怎可去投靠?除了這幾個人,還有母舅一族的王敦和王導,以及琅琊王司馬睿等幾位司馬宗室。從這幾人的實力以及與自家交往的深度來綜合考量的話,身為揚州刺史的王敦為最佳投靠人選。但比玉和永安大長公主最終卻選擇了去建鄴投靠司馬睿和王導。因為建鄴乃是吳國舊都,江南的政治中心,很多司馬皇室都雲集於此,將來必定非同一般,很可能就是成就帝業的所在。
王導此時雖然官職不高,但其輔佐對了人。司馬睿如今可是非常了得,不但做為鎮東大將軍,還被長安的皇帝司馬鄴加封為左丞相。雖然只是名義上的,但也可以證明其在司馬家族中的地位已經無人能及了。
施家跟王導有親,永安大長公主與司馬睿是皇室的關係,所以去建鄴投靠他們是最好的選擇。
比玉夫婦動身前,江南那邊早已派了黃三等得力的家人過去操辦安置。
施府門前停著數輛大車。這幾日,施府上下一團忙碌。施常將貴重的物品打點清楚,先前已經裝載了一艘大船,由阿吉跟著運往了建鄴。今日又裝了些傢什衣物之類,準備到渡口去裝船。比玉和永安大長公主、阿妙也將隨船渡江。
所謂樹倒猢猻散。生死存亡之際,不光是施府的主人,連下人們也都人心惶惶。大家誰也沒心情做事,甚至可以說現在沒有什麼必要的事可做,全都聚在前院中。
比玉與永安大長公主看著這一切,當真滿目蕭然,感慨萬千,心裡十分地難受。
施常打點得差不多了,手拿一疊契據對比玉和大長公主道:“貴重物品已經裝載完畢。祖上留下來的田產乃是根基,沒有變賣。所有房契地契全在這裡,你也一併帶走吧。除此之外,所剩就是一些粗重之物,即便被賊人搶去了也不必心疼;若是有幸不被搶去,亦足可作為我與諸僕婢們的苟活之資了。”
聽施常如此說,永安大長公主頗有些感動。這個阿叔雖然愛財,但自從被舒晏查出來後,就痛改了前非,從未再犯過錯。“錢貨貴物我們已悉數帶走,若是把這些契據也帶走,在外人看來,還以為我們是對阿叔放心不下,讓別人笑話,所以還是留在你手裡吧。”大長公主真切地道。
施常愴然拒絕道:“田產房產乃是永遠的根基。匈奴人不可能長期盤踞,天下也不可能永遠戰亂,一亂一治,總有太平的一天。到時候雲開霧散,有契據在,就有產業在。你們渡江南去,前途未卜,不管得兒在那邊的仕途順不順利,施家的後代子孫僅憑此田產就可以殷之富之。如果此時這些契據被搶奪或遺失,若干年後,人去屋空,誰還能證明這些田產還是我施家的?”說完,不等比玉同意,先將契據塞在了比玉手中。
比玉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見一個家人慌慌張張跑進來,哭稟道:“完了,完了,那船寶貨被賊人搶奪去了!”
“什麼?”
所有人聽到這個訊息,無不大驚失色。
“船行到汝南地界,遇到一夥賊兵,強行將船拖拽上岸。船上財物全被洗劫一空!”
施常頓足捶胸:“洛陽傾覆,已經損失了我施家大半家產,只剩汝陰的這一部分,沒想到今日卻又遭了擄掠。可憐我施家先祖兢兢業業開創的百年富貴,數年間就損失殆盡了!幸好——”他走過去攥了攥比玉手中的契據,“幸好還有這些根基在,你萬萬要妥善保管好了啊!”
比玉面無表情痴痴地站著,良久,突然仰天大笑:“《莊子》所言,天下所謂的智者,小心謹慎,廣取多藏,自以為聰明勝過常人,實際上全都是在為大盜積累財物,為大盜暫時保管財物。世人皆以為《莊子》的這些話荒謬,可如今看來何其明智!數代人打打殺殺,兢兢業業,勤勤懇懇,造就了所謂一個豪門世家,就這樣一朝散盡,所為何來?想我阿父,一生極力鑽營,謀公卿,謀中正,謀皇親,立於黨爭而不倒,更博得巨億家資,到頭來卻被一朝翦滅,豈不可笑?我要這些何用!我要這些何用!”說著話將手一揚,那些契據如同雪片一般紛紛散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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