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陸翁
“然後呢?變成你的天下?”趙無垠嘴角一揚,語氣依然有些挑釁。
朱芷凌聽出他的弦外之音,但還是忍了下來。身為碧海國的長公主,又是監國,除了母皇,沒有一個人需要她去忍耐。只有這個男人,她體諒他,他從小就受盡了世態炎涼,個性裡有些冷傲有些刻薄都不算什麼。她也有愧疚,因為他的父親是死在朱家的手上,而她也是朱家的人。
但歸根結底,她願意忍耐他,是因為愛他。沒有他的世界是一定是萬念俱灰的。
“我知道你不想聽這些,但我對母皇的恨意絲毫不比你恨她的少,你是知道這一點的!只是我們還需要忍耐,使團才剛到太液城。我們的計劃也才剛剛開始!”朱芷凌有些焦慮地望著趙無垠,眼中沒有絲毫的虛偽。
“是嗎?”趙無垠還是以一絲冷笑相對,“也許你的忍耐還沒結束,我就已死在你母親手裡了。”又恨恨地補了一句:“就像當年你父親一樣。”
朱芷凌彷彿絲毫不在意自己的丈夫的諷刺,又或者說已經聽慣了丈夫這樣的口吻,神情反而變得堅定起來。
“我絕不會讓她這樣對你。”朱芷凌頓了頓,忽然恢復了監國公主的威嚴,說道:“你年內已新晉了戶部侍郎,戶部尚書陸文馳暫時不要再去驚了他,你在他下面且委屈一下罷。母皇已覺察到我有些急進,以她的聰明,如果我們太急於求成,定是會被懷疑的。”
“可陸文馳是陸行遠的兒子,不扳倒他我們怎能動搖陸行遠的根本。不動陸行遠怎麼對付你的母皇!試問你還有多少時間可用?”趙無垠有些急了。
“陸行遠不能動!他是我父親的父親!”朱芷凌忽然渾身一股盛氣。站在邊上的趙無垠直被逼得退了一步,但嘴上依然不饒地小聲地哼了一聲:“又不是親生的……”
“那也不可以!你記住!唯有此事你不準擅作主張!”朱芷凌的身上已是完全一副臨戰狀態。說完她忽然覺得不該把談話的氛圍搞得如此僵冷,竭力柔聲道:“其實他都已經八十二了,再過幾年都不需要我們再操心什麼了的。你又何必……”
“說起來,為什麼這老頭能活那麼久?我們碧海國人哪有這麼高壽的男人。”趙無垠也不想迎面碰撞妻子的鋒芒,把臉別了過去,順勢轉了話題。
朱芷凌低聲道:“這也難怪你不知道,以前皇祖母就不讓議論這事兒,所以只有我們朱家知道。他能活那麼久,是因為他本就不是我碧海國人。”
“那是哪裡人?”
“伊穆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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湧金門外,一輛八駿寶車緩緩駛來。牽引的八匹白馬無一絲雜毛,四蹄穩健,踏在雨後洗刷過的宮門大道上,顯得額外英武。再看那車身,通體的香樟木,刻盡“天官賜福”“魁星點鬥”“五蝠捧壽”“鯉躍龍門”之類吉祥紋樣。車頂上以黑玉為底,玳瑁珠貝為綴,鑲出紫微垣華蓋十六星的星象,披光戴耀,奪人眼目。
車門側懸著一塊牌子,上書“沛國公府”。
所有人都知道沛國公府多有錢。
所有人都不知道沛國公府多有錢。
侍奉三代明皇,獲封土地礦藏無數,次子又是現任的戶部尚書,碧海國八大商盟,其他幾個兒子手中握著的就有三個,他家沒錢,誰家有錢?
可沛國公自仕官以來是立了誓言的:“我陸行遠此生不取一分俸祿,家中所有財物,日後若國有所需,可全數盡捐,一文不留。”此言一出,舉國震動。
別看人家有錢,可人家看得很淡,是隨時隨地願意全拿出來,這份意氣可不是誰都能做到的。而且也不是嘴上說說只擺個姿態。當年毒金之戰,為築起金牆時,陸行遠真的就把家裡能賣的能值點錢的東西全換成金子拿出來了。所以陸氏雖富卻不遭人嫉恨,雖貴卻不落人話柄。
馬車一路駛到湧金門前,看門將士開啟了非皇族不得入的大門,請車入內。陸行遠卻手一揮,示意隨從停了車,然後把所有隨從全部留在門外,踏著方步獨自一人走了進去。
不是皇族而能入湧金門的只有他一人,念他年邁可乘車而入的是明皇的恩典,也成了他唯一不遵從的一道旨意。
來儀宮鼎香殿。
尚未入殿,金縷香已飄然而至。
陸行遠止了步,問殿外的宮女:“今日焚香似乎比往日多些。”宮女悄聲道:“陛下今日心鬱,命人多投了三分。”
陸行遠“哦”了一聲,心中大約有了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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