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風雲之謀定天下

第20章 相弒

“姐姐啊!”朱玉瀟瞪了她一眼:“他是君,君不見臣妻乃是古禮,就算是重要的慶典,也是隔著遠遠的瞧上一眼,哪裡還能觀什麼心。”又小聲嘀咕了一句:“我每日只觀觀黎太君那死老婆子就夠累的了。”

朱玉澹忍不住笑出聲來:“是姐姐只顧著想那溫帝,倒忘了禮法。”

朱玉瀟略一沉思:“不過慕雲佑倒是說過,溫帝是聰穎之人。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怠於朝政,只喜歡品茶下棋,一下就是好幾個時辰。”

聽到慕雲佑這三個字,朱玉澹望向妹妹,眼中無限溫柔地問:“他對你可好?”

朱玉瀟一聽姐姐這樣問,神色變得黯然。

“好,他待我很好。若不是他,黎太君也容不得我活到今日。我…我是對不住他的。母皇當初答應我只要十年毒死慕雲佑便可接我回來,哪知我入了府才發現,黎太君本就是個製毒的高手。”

朱玉澹不禁大驚,問道:“怎會如此?”

朱玉瀟放下茶杯,邊回憶邊說道:“當年蒼梧國南境有個小國,名喚陰牟國,盡是溼林沼地,毒蟲遍生,當地人極擅製毒。本來自蒼梧國招降了陰牟國為屬國後,陰牟國年年納貢,兩下相安無事。直到某一年國王黎摩帶著兩個公主前來朝貢,欽文帝賜宴款待。席間酒醉,有一大臣見那兩個公主年輕貌美,便出手調戲,被國王看見。陰牟國本是南蠻之地,尚未馴服王化,那國王又視女兒為珍寶,也是一股子酒勁,當下拔出腰刀將那大臣刺死。殿上頓時大亂,御前護衛見那國王駕前持刀,立時圍了上來。黎摩本就是國中勇士,才登得國王之位,見此架勢拼死砍倒了幾個護衛。也不知是哪個大臣喊了一句,“勿傷聖駕”,兵士們一湧而上,仗著人多一陣亂刺,將國王黎摩剁成了肉泥。”

“真是豈有此理,毫無體統!慕雲太師難道就這麼看著嗎?”朱玉澹聽得眉頭緊鎖。

“恰逢慕雲三太師率軍北伐漳州常氏餘黨,不在朝中。那欽文帝見此局面,早已嚇得魂不附體。又不知是哪個大臣獻了一計,說事已釀成,無可挽回,南蠻之人戾氣又重,如知道自己的國王被殺,必生禍亂。索性趁陰牟國尚無防備,以黎摩圖謀不軌,欲行刺聖上之名,火速發兵南境,一舉滅國,納入蒼梧國之疆域,以絕後患。欽文帝本就是個沒主意的人,當即應允。派人傾萬樺帝都畿地駐軍十萬,星夜出兵,將那陰牟國三日之內夷成了平地。等太師班師回朝時,早已事過境遷,木已成舟了。”

朱玉瀟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可憐那兩個公主,本也是如你我般無憂無慮錦衣玉食,卻一夜之間遭此橫禍……欽文帝滅了陰牟國,人心不服,南境民亂紛起,只好來問慕雲太師該如何是好。慕雲三兄弟又入室研墨,足足研了半日才出來。說,若要安撫民心,惟有立黎摩之長女為妃,承諾日後若有子嗣,立為太子。如此,陰牟國之血脈便可入了帝祚,那些舊人日後當再無謀反之名分。欽文帝一聽只是立個妃子,便一口答應,娶了黎摩的長女為妻,見慕雲鐸恰好尚無婚配,便把次女指給了慕雲鐸,也是想兩家連親,作拉攏慕雲氏之意。於是姐姐就成了璟妃,妹妹就成了黎太君。”

朱玉澹頷首嘆道:“我竟不知原來還有這樣的緣故,難怪黎太君是製毒高手,原是她祖上的手藝。”

朱玉瀟笑了笑:“姐姐還有不知道的呢,當年毒金之戰的毒液還是慕雲鐸讓黎太君調製而得的方子,再差人送給咱們碧海國的呢。”

朱玉澹想起毒金之戰之事,伊穆蘭十二萬鐵甲不過區區十日便冰消瓦解,可見毒性之狠,縱使過了幾十年,如今想起依然背有寒意。可黎太君如此識毒,妹妹又如何能得手呢。不禁又問:

“如此兇險之人在側,妹妹也真是好本事能下得了毒?”

“黎太君再識毒,也怎及我朱家的心思。”朱玉瀟依然不屑。

“那倒是,母親的心思確實無人能及。我知道母親是傳了你些個法子,只是不知道是什麼?”朱玉澹心中的這個疑團已埋了幾十年,不吐不快。

“鱺魚。”

朱玉瀟輕輕地說了出來,卻重重地呼了一口氣。彷彿幾十年來第一次卸下了重擔一樣。

朱玉澹嘆道:“原來是這個,母親好厲害的心思。這等關乎我碧海國運的秘密,竟拿來當成計策教於你用。我不能及!”

朱玉瀟點點頭道:“是。鱺魚本是我碧海國遍地皆可捕獲的東西,碧海的百姓自古就多有食用,誰也不會想到這魚會有毒性。建國的老祖宗當初一直苦思為何碧海男人皆早亡,女人卻高壽。恰好老祖宗愛養貓,又偶爾將鱺魚餵食之,發現雌貓吃了精神抖擻,雄貓卻不過數月便盡皆死去。終於發現鱺魚實是至陰有毒之物,只是女人食了身強體健,男人食了卻元折神損。老祖宗也想過下令禁食此魚,但發現碧海人食用鱺魚已逾千年,餘毒代代相傳於體內,吃不吃也是一樣,便把這個秘密封了起來。本來這秘密是隻傳帝王,連我也不該知道的,為了給慕雲氏下毒,才告訴了我。”

“正是如此。母親當初告訴我時,我也是驚訝萬分,母親說所以陸行遠能如此高壽,是因他本就是伊穆蘭人,又不嗜生腥,連魚都很少吃。我才恍然大悟。不然哪裡能想到這個緣故,想想你我自小便愛吃鱺魚,三日不食,便想得厲害,真是造化弄人。”朱玉澹長嘆一聲。

“自我到了慕雲家,母親便月月派人送了各色鮮魚過來,也有那鱺魚。慕雲佑不像咱們碧海國的男人,他又不愛吃生腥,我便蒸熟了喂他,幾年下去,都沒什麼異樣,我心裡急便暗差人來問母親。母親這才傳了我的仙雲五味碟的方子,母親說其實青橘桂粉的那四碟皆是掩人耳目,唯有那碟椒粒才會讓毒性發作得更快。不料即使如此也足足花了二十四年……”

朱玉瀟嘆了一口氣,不知是嘆花的時間太長,還是嘆慕雲佑死得糊塗。隨後又道:“黎太君見我同食同飲,依然不放心,為保兒子安危,自己也一樣一樣嚐遍,可吃完仙雲五味碟反而神清氣爽,毫無可疑之處,也只能作罷。”朱玉瀟舉起茶杯小飲了一口。

“他不是還有個兄弟慕雲佐,怎的他倒沒事?”

“慕雲氏分宅不分府,平時是在他自己家裡吃的,偶爾要過來,我就先讓人把仙雲五味碟撤了。便是不巧撞見吃上幾次,也無大礙,慕雲佑月月都吃,不是也捱了二十四年才死麼。”

茶盡了,朱玉瀟又自斟了一杯。該向明皇覆命的,都已經復完了。接下來該輪到她想問的話了。

這二十四年,她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去毒死一個人。而目的,卻只是為了另一個人。

朱玉澹見妹妹自斟自飲,知道她終是想要說到這件事,便放下茶盞,纖手破橘,等著她開口。

朱玉瀟足足飲完了一盞茶,才苦笑道:“他……終究還是死了啊。也是,都二十四年了,就算母親沒殺他,他如今也差不多快老死了。”

朱玉澹點點頭:“你若能這樣想是再好不過的了。雖然當時我替母親巡檢楚州去了,一切都是母親斷的案,不曾親見。我回來後也仔仔細細看了卷宗,人證物證俱在,他私刻度量,中飽私囊,人贓並獲。你知道,我碧海當初能合盟為國,皆是因老祖宗統一度量,公信天下。他以戶部尚書之職便,偷換度量,致使金錠成色有異,實是罪無可赦,我也無可奈何。”

“可是姐姐,你相信趙郎會那樣做嗎?以你我觀心之術當初可曾觀到過他心中有半分蠅營狗苟之念?難道我們都錯了嗎?”朱玉瀟的這幾句話顯然已經在心裡問了千萬遍。

“也許……也許人是會變的。畢竟你也離開那麼多年,我又忙於政事。趙鈺雖有初心似潔,終是誤入泥沼。”朱玉澹只能溫言相慰。

“我不信!此事焉知不是有人嫁禍於趙郎?”朱玉瀟橫眉一挺,一臉忿然。

“你就算不信他人,難道還不信母親?她為皇一生,除了金山之策吃了慕雲氏一次虧,可曾誤判過一件事?!”朱玉澹說完又放低了語調,苦口相勸道:“我知道你傷心,可就如你說的,就算母親沒殺他,他如今也是陽壽將近之人,不能與你再做夫妻,你又何必繼續糾結下去,自尋煩惱呢。”

朱玉瀟一行淚下,憶起往事,臉上卻是笑容:“想當初,母親瑜瑕殿賜宴,讓你把酒遞給了陸文駿,卻讓我隨意而為。我那時覺得開心極了,覺得比你幸福百倍,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意中人,而你只能選擇母親給你的。我端著酒,遞給他,他也那樣歡喜地看著我。我們是那樣的兩情相悅,本該是無憂無慮的一對夫妻。誰知慕雲鐸帶著兩個兒子和葉知秋來了碧海,母親忽然變卦,要我嫁給那慕雲佑。我本想以死抗之,奈何母親以十年為期,說只要慕雲佑一死即刻接我回來與他完婚,還特意提了他做戶部尚書,讓我歡喜。我見他領了戶部之職,那樣高興,便狠了狠心答應了母親,哪知這一去,便是二十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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