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反目
明皇低聲斥道:“妹妹!你怎可如此說母親?為君者,孤家寡人,必得無情,可這不是她所欲所想,而是身不由己。她並非對你心狠,而是對所有人都心狠,對自己尤甚。你忘了我們的父親是怎麼死的了麼?父親當年謀逆於太液城內,母親起初何等鍾情於他,可為了江山穩固,不也一樣親賜了他毒酒麼?”
朱玉瀟抬頭看了看明皇,臉上淚痕未乾,反冷笑了起來:“姐姐,你這說話的口氣越來越像當年的母親了。為君者必得無情?所以你的性子也越來越狠了?從小都是我發脾氣你讓著我,那時我倆頑皮打鬧,我抓破了你的臉你也不曾告訴母親,只說是自己跌破的,姐姐那樣懂我惜我。可如今,姐姐已經變得與母親一樣了!你們都毒死了自己喜歡的人,都說是為了江山社稷,獨我不肯。於是你們便逼迫我去毒死另一個人來換,我耗盡青春做到了,可到頭來你們還是殺了他。你們言而無信,出爾反爾,還有臉說是為了江山社稷?哈哈哈哈。”
明皇臉上越發不悅,已是現了怒氣,喝道:“妹妹!你越說越放肆了!”
朱玉瀟冷冷地看著她,回道:“我還想問姐姐一件事。當初我託人捎書信回碧海,問母親這鱺魚吃了這許多,為何數年都絲毫不見成效,母親傳了我仙雲五味碟的法子。說其餘四味皆是障人眼目,只有椒粒能讓毒性發作得快些,我信以為真。可有人說其實連椒粒都根本沒用,也是障眼法,只不過障的不是慕雲佑,而是我朱玉瀟!就為了讓我一心一意呆在蒼梧替你們殺人!且這法子不是母親想的,還是姐姐想的,此事當真?”
明皇聽得莫名,不由胸中怒氣難忍,厲聲道:“你究竟是從哪裡聽來的這等昏話,你從松嵐行宮回來時方才告訴朕是用鱺魚下的毒,朕如何知道什麼仙雲五味碟?如今又說什麼障眼之法來攀誣我,真是無理之極!”
“我與母親書信往來,你那時是監國,想要過目又是什麼難事?母親又豈會瞞你?想來母親如今也不在了,你便是想推在她身上我又能說什麼?”朱玉瀟言辭犀利,毫不退讓。
明皇被妹妹一頓搶白刺得怒火中燒,一早上的好心情早已蕩然無存。她手中本託著一盞白釉蓮花杯,此時玉手猛然一覆,登時摔了個粉碎。
“朕是國君!豈能信口開河?母親是不在了,可她傳你的觀心之術還在,你若信不過,只管凝神來觀朕的臉面便是!”
“姐姐的觀心之術早已爐火純青,怎會不懂得如何藏頭掖尾,掩了臉色,還能讓我來觀什麼?”朱玉瀟見明皇越是惱怒,心中越是疑她心虛,反倒步步緊逼毫不退讓。
明皇已是氣極,指著朱玉瀟怒道:“朕好意邀你來亭中賞泉,把敘舊日好時光,你卻只是咬住朕不放翻舊賬。事過境遷二十年,真不知你今日是怎的就鬼迷了心竅!莫說朕不曾說過什麼椒粒什麼鱺魚,便是說了,你如今能奈朕何?!”
亭中頓時一片沉寂。
能奈你何?
朱玉瀟苦笑一聲。
我朱玉瀟無夫無子,不過一孀婦,世間能依靠之人只剩姐姐你,你卻來問我能奈你何?我苦楚困頓二十五年,為碧海的江山所付出的不遜於你分毫。你如今身居九五之尊,子女承歡膝下,尚不能與我半分憐憫,你我姐妹情分何存?
母親當初贈了這雙泉亭,囑託說要相親相愛,可如今這雙泉亭已成絕情之地,我朱玉瀟發誓,此生不復入亭!
朱玉瀟拂去臉上的淚珠,恢復了往日孤冷的神情。她慢慢地跪下身來,輕輕叩了一首道:“臣妹身體不適,不能再侍奉左右,請陛下寬允。”言罷,朝那兩尊龍像看了一眼,不等明皇開口,飄然出林去了。
有時兩個人的情分,一句話便可撕得粉碎,待要重圓,不知又要多少年。
然人生在世,能有匆匆幾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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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深丫頭的洞察力和渲染力是不容小覷的。
自從上次小貝從來儀宮的老宮女那裡聽到一些驚人的內幕之後,便繪聲繪色地告訴了銀泉公主。她生怕自己說得不夠詳實,又略略添了一些自己的推測和猜想,使整件事情聽上去更加真實可信。她覺得,這也是為了方便公主瞭解來龍去脈,並無他意。
朱玉瀟從那一刻起便臉上烏雲一片,再也沒晴過。今日一早朱玉瀟起了身,說待早膳之後要去尋陛下,資深丫頭就又明白了。
這種時候須得躲遠一些。公主去找陛下定是一片刀光劍影,倘若自己就在跟前,公主情急之下如說所有事是聽自己說的,那陛下雷霆一怒把自己直接丟到湖裡去也是極有可能。
於是等銀泉公主要出清輝宮時,小貝忽然說要留在宮中,理由是……呃,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嘛。
公主聽了只是瞟了她一眼,便出殿去了。
銀泉公主前腳剛走,清樂公主朱芷潔後腳就來了。
“殿下來得不巧,我家主子剛出殿去,說是尋陛下有事。”
“哦”,朱芷潔聞言有些失望,“是我來得不巧,本想帶些小菜來與姨母一同用早膳。”
小貝一見朱芷潔身後兩個宮女手上提了好幾盒的菜,想起這位公主的手藝,肚中的五臟廟不禁開始叫喚,眼珠子一轉,忙陪笑道:“是我家公主今日起早了,說是餓了,吃得飽飽的才出的門。”邊說邊直瞅著那食盒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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