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盤問
蘇曉塵假意呵呵陪笑了兩聲,說道:“看來這黃鐵礦真是難以分辨啊。連尋常礦工都分辨不出來,不知要是讓寶榮局和寶泰局的礦師來看,能不能看出來。”
朱芷瀲起先不明白蘇曉塵為何臉上一陰一晴,聽他這樣說,登時醒悟過來,原來蘇曉塵是推論當年南華銷金案有詐,不由心中一陣寒意,當下凝神屏息地看那聞和貴如何應答。
聞和貴似是全沒察覺二人的神情,依然呵呵笑道:“這要是想混在金礦石裡偷樑換柱,就算騙得了寶榮局裡的那些礦師,也逃不過當今戶部尚書陸大人的法眼啊。”
“此言怎講?”
聞和貴放下礦石,一臉讚歎的神情道:“陸氏子弟,領碧海國的八大商盟其中有三,這三大商盟可都是以採礦鍊金發跡的。故而陸氏中人不乏有識礦的好手,更不用說尚書大人本就是族中的翹楚。當年沛國公來南華島勘探新礦,找我來做嚮導,並非他族中無人,不過是我在南華島時日甚久,熟悉地形而已。待找到新礦後,沛國公又命尚書大人……哦,那時陸大人還是侍郎,命他來我處探討新礦事宜,切磋之下,我才發現陸大人的識礦之才絲毫不亞於我,這樣的黃鐵礦,既然我能看出來,他也必定能夠。”
蘇曉塵越聽心中寒意越甚。
並非聞和貴說的話不在理,恰恰相反,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如行雲流水般毫無滯澀,這意味著自己的猜想正在一步步變為真相,而這真相伴隨的恐懼也在一點一點地從頭上籠罩而下。
陸文馳知道這是黃鐵礦,但他明明知道這一點,卻佯裝不知地等了半年,一直等到採礦、選礦、熔礦、鑄錠,一切的一切都已登記造冊,等到生米煮成了熟飯,才忽然捧出這半年來積攢的一堆的賬簿,當成證物呈給明皇,向趙鈺發了難。
可是聞和貴既然能看出端倪,緣何他當時不說出來?是因為他是陸文馳的人,與他狼狽為奸?
不對!若聞和貴真的與陸文馳是一路人,那麼關於黃鐵礦與金礦的真偽,他又怎會毫不疑心地和盤托出呢?他對南華島的礦石是清清楚楚如數家珍,若當年參與其中,應當在提到黃鐵礦的時候就會有所警醒而三緘其口,絕不會與我在此滔滔不絕地說上這樣多的話。更不會把陸文馳精通礦理之事給說出來。
他究竟是敵是友?
蘇曉塵又一次覺得頭快炸了,他在這裡拼命地猜測著真相,聞和貴就這樣如溫吞水一般地站在他的面前,他卻不能張口問什麼。他第一次感覺面前的這個老者是那麼的不簡單。
朱芷瀲在邊上也是滿腹的狐疑,卻礙於聞和貴在跟前而沒法和蘇曉塵說上一個字。
這時,林管家從廳外走了進來,在聞和貴耳邊低聲言語了幾句。聞和貴不動聲色地轉頭向蘇曉塵和朱芷瀲一笑道:“殿下和蘇學士請慢用,老朽還有些瑣碎之事,乞容暫且失陪。”
蘇曉塵巴不得他趕緊離去,好與朱芷瀲說說自己的發現。待聞和貴出門後,朱芷瀲卻拽了他一把道:“你剛才想的我大約也猜到了大半,你且先別說,我看那聞和貴方才神情有異,定是遇上了什麼變故,卻故作鎮靜。咱們就跟上去看看,到底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蘇曉塵見她一臉興奮,顯然這次自己又要拗不過她的好奇心,無奈小聲嘀咕道:“可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痛。”
嘴上這樣說著,卻也只能跟著朱芷瀲一同躡手躡腳地尾隨其後。
那倆人走得腳步甚急,但出了院子仍未忘記落鎖。蘇曉塵和朱芷瀲小心翼翼地從花牆鏤空處朝外望去,看到林管家正與聞和貴在牆根下低聲私語,寥寥數語,聞和貴就聽得神色凝重。最後丟下一句:“那便讓她進來說話,我在茶室裡等著她。”轉身向西邊的茶室走去了。林管家也應了一聲,向東行了幾步,轉眼消失在長廊的拐角處了。
蘇曉塵見院子又落了鎖,雙手一攤,有些幸災樂禍地看著朱芷瀲。這下可得死心了。
朱芷瀲卻不這麼想,她跟變戲法似地從腰帶裡抽出一根銀色的繩子,又細又軟,繩子的末端是個巴掌大小的銀球。朱芷瀲把繩子一端纏在手上,又執起銀球對準牆外的一棵大柳樹的高枝,手腕輕輕一抖,繩子隨著銀球無聲無息地纏在了樹枝上。
她轉過身,臉上有些窘意地低聲道:“抱緊我。”
蘇曉塵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問道:“你說什麼?”
朱芷瀲臉上已是緋紅得像個桃子,半羞半怒地嗔道:“快點,不然就跟不上了!”
蘇曉塵聽得胸口一顆心亂跳,雖然這幾個月裡倆人總在一起,可他一直都是循規蹈矩,從未有半分逾越之舉。朱芷瀲忽然來這麼一句,實是猝不及防。
他低頭屏息,依言一手攬住朱芷瀲的小蠻腰,頓時覺得少女柔軟的身體緊緊貼在胸前,細柔的脖頸後還繞著幾縷青絲,不經意嗅去,還有一股淡淡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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