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抜寒
清州知府沈嫻雲得到急報後也不含糊,立刻上報了戶部。按理說南疆總督才是清州知府的上司,要遞奏章,應該是遞往總督府方合情理。但南華島於碧海國非同一般,寶泰局也是戶部直屬,就連每次欽選的清州知府人選都是要過問戶部之後方作定奪,所以沈嫻雲心裡很清楚斤兩,平日裡緊要的奏章都會遞給戶部然後抄送一份到南疆總督府,簡直就是本末倒置。
對此,南疆總督府心知肚明,一直隱忍不發。因名義上清州是受其管轄,但清州所轄區域大抵都是礦區,所奏之事也十有八九是與戶部相干。與其樁樁件件都與戶部攪在一起,不如睜眼閉眼都交與戶部拿主意,自己只將奏章轉呈撫星臺便完了。更重要的是,戶部是陸文馳的地盤,就算總督府高過戶部半級,看在背後還有沛國公陸行遠的面上,平日裡也是讓他三分的。
二十年前南華銷金案後,陸文馳極力薦舉沈嫻雲替任了前任知府,她也深諳朝中有人好做官的道理,任知府以來凡事惟陸文馳馬首是瞻,對南疆總督府總是草草應付了事。這次妖獸之事,她甚至連抄送的奏章都沒有遞給總督府,只是急報給了陸文馳。
陸文馳的回答也很乾脆:實查嚴辦。
沈嫻雲跟了陸文馳這麼多年,寥寥數字陸文馳的心意便能瞭然於胸。於是她親自喚了張老三父子等帶頭逃出礦洞的幾名礦工細細盤問,
待問清只是聞到了惡臭,並沒見到妖獸之後,立刻勃然大怒,將眾人投入牢中。
“在場礦工一百三十二人,無一人親見妖獸,不過是憑些氣味,便散播謠言蠱惑人心,真是用心歹毒之極!此等刁民,必嚴懲不貸。”
三日後開堂公審,以張老三父子欲以妖獸為託辭妖言惑眾,實則想趁機渾水摸魚怠工不進的罪名,判各罰四十大板,其餘人等責令即刻復工,不得延誤。
張二狗思忖爹已年近五十,央求沈嫻雲能替父領罰,沈嫻雲心中盤算只要是能立威,打誰倒無所謂,於是便應了。可不料張二狗自己也瘦瘦弱弱,連捱了八十大板,竟然直接被打死了。
張老三見沒了兒子,哭昏在地。其餘眾人聽到沈嫻雲要勒令復工,本就滿腔憤恨,又見打死了張二狗,覺得進洞是被妖獸咬死,不進是被板子打死,橫豎是死,不如拼了,當下在堂上開始反抗。
這一鬧,把堂外觀審的百姓激了起來。清州各地皆是礦區,十人裡足有六七人是下井挖礦的勞工。見南華島的礦工受此欺凌,一時同仇敵愾起來。烏泱泱的人群如潮水般湧進來,把知府衙門的大堂砸了個稀巴爛,嚇得沈嫻雲一把年紀的老嫗,竟能從後堂翻牆逃走了。
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幾個人,把堂上的明鏡高懸的四字牌匾拆了下來,把那張二狗的屍首放了上去,又扶起張老三,簇著人群一同上了街。
街上百姓起初不知何事,只見那幾人把屍首抬過頭頂,邊走邊高聲陳情痛訴,又見邊上的張老三已哭得半死不活,越聽越是激憤,加入哭訴隊伍的人也越來越多。
又不知是哪裡的幾個人,迅速地將這些事傳了出去,不過一日時間,已傳遍了清州各大礦區。到了第三日,離南華島近的幾處礦區都已生起了民變。
碧海國本來就沒有多少軍士,毒金之戰後雖然建了金羽營,有數萬之眾,但主要是駐紮在太液城周邊,地方上的州縣依然沒有什麼兵士,所以區區民眾才能毫不費力地衝垮知府的府兵,砸了大堂。如今乍生民變,實是多少年來未有過的事。事已至此,沈嫻雲也不得不將奏章遞到南疆總督府,她盤算著畢竟總督府下的白沙營還是不少兵力的,哪怕派一小部分來救個急也好。
而後者,一看是戶部直屬的寶泰局的礦洞作亂,將奏章往撫星臺一轉,便幸災樂禍地拋在腦後了。
不過半月,南華島的事態,就已一發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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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泉亭紫竹林邊,幾十年不曾變過的亭臺樓閣被裝點得煥然一新。侍女們奉了清鮫公主朱芷凌之命,將原先擺設的石桌竹椅都換成了華貴的紫檀桌椅。紫碧雙色的雕樑花欄因有了年代而略顯斑駁,這次也被全部改刷成絢爛的硃紅色。
“明皇陛下為國操勞數十年,如今聖情不懌,此等休憩之所更須細緻用心才好。爾等不可有半分的懈怠!”朱芷凌以請蒼梧太子抜寒之名藉機重修雙泉亭時,曾如此嚴令四下。
眾人深感清鮫公主此次孝行乃是發自肺腑,更不敢有一絲大意,還有些侍女自告奮勇提出各種修整的方案,清鮫公主聽了也不吝誇讚之辭。很快,不過六七日工夫,整個雙泉亭已脫胎換骨,除了那兩尊噴水的龍石像,再看不出原來的模樣了。
朱芷凌親自巡視後,滿意地笑了起來,好似一個惡作劇剛剛得逞的小孩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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