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紀辰略帶得意的詢問,龍裔的瞳孔劇烈收縮。
它緩緩轉過頭,金黃色的豎瞳中倒映著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龐。
剛才被戰場上震撼的場面吸走了注意力,全然忘了身邊這個突然降臨的老朋友。
與其相關的記憶,在此刻如潮水般湧來。
他們的初次相遇,是在白妖打造的囚牢裡,被關押在裡面的所有生靈被迫修煉特殊法門,淪為白妖汲取力量的爐鼎。
那時的紀辰,蜷縮在囚牢最陰暗的角落。
身體瘦得幾乎脫形,慘白的面板下能清晰看見骨骼輪廓,手腕上纏繞著白妖種下的禁制鎖鏈,眼神黯淡,空洞地注視著囚牢外,像是一具活著的傀儡。
其他新進來的囚徒至少還會掙扎,會透過咆哮等方式表達憤怒。
但當時的紀辰安靜得像是個死人,似乎已經放棄,接受了自己淪為能量爐鼎的命運。
當時它被關押的位置,就在紀辰身旁。
但坐以待斃,從來不是它的性格。
即使淪為囚徒,它也從未想過會永遠被禁錮在這座牢籠裡。
認為這只是自己前往怪物世界前的挑戰,將囚籠視為新的戰場,開始構思破局方案。
僅憑個人力量,顯然難以突破白妖設下的重重封鎖。
所以它想到了團隊囚牢裡的其他囚犯。
和它關押在一起的紀辰,就成為了它首選的目標。
但當時的紀辰意志消沉,早已放棄了生還的希望,認為自己註定無法脫離囚牢,這輩子都只能淪為白妖獲取力量的養分。
所以它需要激勵紀辰燃起鬥志,給予它活下去的希望。
於是,某一天,它主動向紀辰詢問:
“喂,你知道戰士和畜生的區別嗎?”
當時的紀辰眼神迷茫地朝它看來,隨後疑惑地搖了搖頭。
它的回答是:
“畜生被拴住就會認命,而戰士會思考什麼時候能咬斷敵人的喉嚨。”
當時紀辰聽完他的回答,只是緩緩低下頭,繼續保持沉默,不願再有回應。
但它沒有放棄,用行動向紀辰證明自己的決心。
它開始主動對抗守衛,哪怕因此被折磨得遍體鱗傷。
它要讓紀辰看到,哪怕身處絕境,也絕不低頭的意志。
期間,也在紀辰面前提起外面的世界。
例如自己所在世界的山川湖海,那些燃燒著自由意志的戰場,那些仍在抗爭的生靈。
這些故事裡有它曾征服的險境,也有並肩作戰的戰友。
終於,在一次抽取養分的夜晚過後,紀辰主動朝它詢問道:
“為什麼非要反抗,明明毫無勝算?”
那一刻,它知道一顆關於抗爭的種子已經在紀辰的心底紮根。
它笑著告訴紀辰:
“既然痛苦無法避免,與其在枷鎖中腐爛,不如在烈焰中燃燒一瞬,以最精彩的方式死去也不錯。”
後來聽紀辰說,這句話就像是一柄尖刀,剖開了它心底最深處的怯懦。
也是在那一刻,他做出了加入反抗的行動。
在這之後,他們收斂鋒芒,蟄伏於囚籠,不斷擴大反抗白妖聯盟的規模。
它親自教導許多來自泥沼世界的生靈,如何透過呼吸的方式強化體魄,如何遏制白妖教授的爐鼎法門對體內生機的抽取。
在漫長的蟄伏之後,它們終於等到了掙脫困境的機會。
提前摸清守衛更換時間點的它們發起衝鋒。
那一夜,血與火在黑暗中炸裂。
鎖鏈被掙斷,囚籠被踏碎,曾經被當作爐鼎的囚徒跟隨它怒吼著衝出,如決堤的洪流席捲一切。
它噴吐的龍息化作焚天烈焰,一座座白妖哨塔在火中崩塌,照亮了逃亡者的前路。
逃出生天後,它們如魚入海,在白妖統治的陰影下瘋狂生長。
它教導反抗軍的戰士如何錘鍊體魄,讓那些曾被壓彎的脊樑重新挺直,讓麻木的眼神燃起戰意。
曾經的奴隸此後不再佝僂,透過修煉將肌肉與骨骼鍛造成鋼鐵,呼吸間便能引動天地靈氣。
反抗軍的崛起,此後猶如一場席捲天地的風暴。
它們突襲白妖族的礦脈,奪取珍稀的靈材,鍛造出足以斬斷枷鎖的兵刃。
它們不斷攻陷囚牢,解放更多的奴隸,讓隊伍如滾雪般壯大。
每一次突襲,每一次血戰,都會讓反抗的火焰燒得更旺。
而當年那個蜷縮在囚籠裡,曾滿眼絕望的少年,在此期間蛻變成了一名真正的戰士。
他學會了以念力操控萬物,如何將精神力變得如刀鋒般銳利。
學會了戰術推演,能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上洞悉敵軍的破綻。
還更懂得了如何將有限的資源化作最致命的武器,讓每一分力量都發揮到極致。
他不再是那個怯懦的囚徒,化身為反抗軍的利刃,更是它眼裡最可靠的兄弟。
在血與火的戰場上,他們背靠背廝殺,龍息與念力交織成死亡羅網。
在絕境突圍時,他們默契如一體,一個眼神便能讀懂彼此的戰術。
它清楚記得,那次被白妖精銳圍困在斷魂谷,是紀辰以精神念力硬生生撐起崩塌的山崖,為全軍爭取了撤退的通道。
而紀辰力竭墜入毒沼時,是它燃燒生命之火用龍軀為他擋下漫天能量雨,帶著它成功撤離。
這段友誼在漫長的抗爭歲月中加深。
曾在篝火旁分享最後一塊乾糧,在勝利後對著星空放聲大笑,也在戰友的葬禮上沉默碰拳。
那些一起跨過的艱難險阻、生死一線的瞬間,將兄弟感情淬鍊成了比血脈更深的羈絆。
而這條“抗爭征途”的終點,它們完成了當年在囚牢裡的誓言,徹底推翻了白妖王朝。
將曾經高高在上的白妖族,碾碎成歷史。
這時候,他們已經登上了白妖世界的權力之巔。
但它卻對接替白妖族統治這個小世界毫無興趣,選擇與紀辰告別,準備迴歸族群,續上當年未完成的攀登之路。
而紀辰,也選擇回到故鄉世界,讓燃盡生機的殘軀落葉歸根。
這段感情,龍裔從未忘記。
身處怪物世界,他偶爾也會想起那張滿頭白髮的蒼老面容。
那是曾與他並肩作戰,一起跨越生死的好兄弟。
回憶如風,時而輕柔地拂過心間。
但它從未想過再去看一眼紀辰。
它認為,有些羈絆就該停留在最美好的時刻。
紀辰選擇在故鄉安眠,而它的征途仍在繼續。
與其打破這份圓滿的別離,不如讓好兄弟永遠活在記憶中,依舊是當年在戰場上意氣風發的模樣。
懷念可以珍藏,卻不能成為束縛雙翼的鎖鏈。
這才是對那段崢嶸歲月最好的致敬。
……
龍裔封存在心底的記憶在此刻劇烈翻湧,此時看到突然出現的紀辰,眼中難掩震驚。
許多疑惑在此刻得到解答。
它忽然意識到,戰場上從天而降的援軍,正是來自這位老朋友。
顯然是這位老朋友知曉此刻它正陷入絕境,率領神秘軍團前來助戰。
但新的疑惑隨之在腦海中不斷湧現。
它仔細打量著滿臉笑容的紀辰,他的頭髮確實如記憶中那般蒼白,卻又與記憶裡相比有著諸多不同。
仔細觀察可以發現,這種蒼白與當時生機透支後表現完全不同,像是被某種力量浸染,散發著微光,只是一種裝飾。
更令他感到震驚的是,紀辰的面容明顯年輕了許多,面板緊緻,眼角的細紋也已消失不見。
眼中的疲憊與暮氣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令它感到陌生的自信。
但它記得很清楚,當年分別時,紀辰的生命之火已如同風中殘燭,它也曾嘗試過各種辦法救治,卻都沒法遏制紀辰的生命走向衰敗。
當年紀辰曾表示,願意與它前往超級世界。
它選擇拒絕,因為紀辰的生命快要走到盡頭,根本無法在怪物世界立足。
但現在。
站在它面前的紀辰,氣息沉穩,身上散逸的生命波動透著盎然生機。
它不理解,紀辰到底是經歷了什麼。
為何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還有,他為何會出現在怪物世界?
分別前,它搭建在白妖城裡的傳送陣,預設了紀辰故鄉世界的空間座標。
它預想中,紀辰早已回到故鄉世界,落葉歸根。
相處了200多年,它們互相傾訴過自己的曾經,所以它對紀辰的背景非常瞭解。
可以明確的是,紀辰降臨異世界前本是一個泥沼世界的生靈。
那個世界沒有靈氣,更沒有靈性材料,技術的發展受限於材料學的上限,不存在任何超凡力量。
所以,紀辰的未來,本該是長眠故土。
還有,為什麼紀辰和怪物世界的勢力有聯絡,這支神秘軍團又為何會受到紀辰的調動。
甚至不顧損兵折將,也要參與這場支援戰爭?
最後,紀辰是如何知曉它正遭遇困境……。
問題一個接一個的湧上心頭,龍裔徹底迷糊了。
這些問題它根本想不明白,也找不到解題的方向。
“紀辰?!“
它的聲音嘶啞,心中的震撼無以復加。
“你是不是想問我,我不是應該死了嗎?”紀辰咧嘴笑道。
裝逼於故友面前的快樂,他終於是體驗到了。
此刻看到龍裔眼中的震驚,只覺得無比爽快。
“你到底經歷了什麼?”
“這就說來話長了,我們先解決戰鬥,再聊具體情況……好戲才剛開始。”
說著,紀辰的目光掃向戰場前方。
龍裔聽聞,壓下心中的翻湧的情緒,目光跟著回到戰場。
戰陣法相與暗影巨手之間的碰撞正在激烈展開,法相的每一次出手都能撕碎成片暗影,但暗影巨手總能從虛無中汲取新的力量,傷口處蠕動著無數細小的暗影觸鬚,快速恢復如初。
就在這時,大地震顫。
一道龐大的漆黑色虛影從噬滅族陣營深處緩緩升起。
這尊純粹暗影能量凝聚而成的巨人,高逾數百米的身軀沒有實體感,隨著這具軀體的生成,恐怖的威壓席捲大地。
當腦袋成型時,兩團跳動的暗影鬼火從它的眼窩中燃起。
火舌吞吐間,周圍的光線都被絞成扭曲的絲線。
暗影交織勾勒,凝結出覆蓋著倒刺的骨骼鎧甲,心口位置三顆跳動的暗紅色心臟置於體外,每一次搏動,天地間的光線便會暗淡一分。
“噬滅法王……。”
龍裔的牙縫裡擠出這四個字,金色豎瞳驟然收縮。
援軍所展現的力量,顯然讓這個躲藏在幕後的掌控者坐不住了,選擇在這時親自出手。
虛影完全顯形的剎那,恐怖威壓如天幕般罩下。
戰場邊緣的龍翼族戰士紛紛被壓彎了腰,骨骼被無形力量壓得“咯吱”作響。
龍裔體內的血液開始沸騰,鱗片根根豎起。
它覺得自己不能讓紀辰帶來的援軍獨自面對這種恐怖存在,這時候,它理應參戰。
就在它蓄力準備出動之際,一隻手輕輕按在了它的肩膀上。
“稍安勿動。”紀辰的聲音十分平靜。
“他們正在死戰,我豈能坐視援軍獨自面對強敵?”
紀辰的嘴角微微揚起,目視戰場:
“死戰?老裔你顯然誤會,這只是他們的遊戲罷了,至於戰死者……其實他們根本不在乎,遊戲才剛開始呢。”
就在這時,大地震顫加劇。
龍裔猛地扭頭看向戰場,只見玩家大軍主力戰團的中心,一道身影浮空而起。
這道身影,正是神王。
他在這時舉起右手,頭頂升起一枚戰陣令牌。
花費2500萬祭力購買,可容納10000-99999名玩家的萬人級別的戰陣“無間閻尊”啟動。
“兄弟們,我來組成頭部,你們各自就位。”
伴隨神王在戰團頻道里的呼聲。
剎那間,戰場上空的雲層被無形力量撕開,億萬道瑩白靈紋從令牌湧出,如星河流轉般以神王為中心交織成巨大的陣圖框架。
無數靈紋快速遊走、組合,最終凝結成籠罩大地的複雜紋路,邊緣處驟然點燃金紅色火焰,彷彿將整個天空都化作了淬鍊神兵的熔爐。
頓時,浴血奮戰中的玩家軍團動了。
其中三個已經構成的戰陣崩潰瓦解,戰陣中的身影飛速奔向神王構成的萬人級戰陣。
按照早期排練過無數次的方式,站在發光的節點位置。
隨著越來越多的玩家歸位,神王頭頂的令牌爆發璀璨光芒。
不多時,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道身影已就位。
其中部分玩家已經在剛才的戰鬥中戰死,由其他分團的替補頂上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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