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沒死
紹興十五年初。
這年的冬天過得尤為漫長。白景行的死不僅給我,也給婁琴,更給這個江湖蒙上了很重的陰影。
白景行死後不久,朝廷便頒佈詔書。
皇上親筆手書,僅有簡單的一句:江湖,是江湖人的江湖。
這一封手書很快傳遍了所有的門派。在沉重的悲痛中,江湖上的人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因為,這句話意味著,朝廷不再插手江湖事務。
這個江湖看似歸於平靜,但其中的暗流卻更加洶湧了。
因為,武林盟主之位懸空,更多的人開始蠢蠢欲動。
白景行出殯的當日,我、李小謙、婁琴還有陸游,四人一同前往青雲山弔唁。寬闊的青雲派大殿裡,十二道鎏金巨柱,顯盡了廟宇的恢弘。然而,每一根巨柱上垂下的黑白紗布,卻讓這個金碧輝煌的大殿,顯得尤為肅穆。
兩百多名弟子分列兩旁,從白景行的靈柩前一直跪到殿外。
這兩百人中各懷鬼胎,新任掌門的人選,早已成了他們私下熱議與爭奪的焦點。
四個青雲弟子,抬著步輦緩步走入殿中。輦上坐了一個風燭殘年的老者,他身形枯瘦,氣息有進無出,似乎已到油盡燈枯之時。
他們說,那是白景行的師父。
他叫魏無涯。三十多年前,他送給了與他有一飯之恩的白景行一個木盒、一個竹筒,從此成就了武林第一劍法的傳奇。後來,他又將青雲派的掌門之位禪於白景行。
這一晃,三十年過去了。
魏無涯強撐起他那行將就木的身軀,從步輦上顫巍巍地走到靈柩前。他撫摸著靈柩,淚如雨下。
“師祖!”
大堂上傳來郎朗的聲響。神劍無形的武煉從最前排站起身來,跪在魏無涯面前,說:“師父未立新人便猝然離世,青雲派不可一日無主,還請師祖代師父擇立新掌門。”
武煉聲如洪鐘,在大殿之內迴盪。
一個抬步輦的弟子被嚇得一抖,步履一搓,踢倒了靈柩前的香爐。
“你......”魏無涯臉色忽變,說,“要小心!”
話音剛落,人群中間閃出一道人影,納頭便拜:“謝師祖!徒孫定然不辱使命!”
所有的人面面相覷,不知發生了什麼。
魏無涯臉色慘白,指著那人剛要開口說些什麼。或許是本就大限已到,或許是悲痛過度,他一口氣沒上來,竟轟然倒下,當場死了。
很快,青雲派的拜帖送往了各大門派,隨即震動了整個武林。
南派武林之首的青雲派新任掌門竟然是一個年僅十四歲的少年,名叫易小心。
一個普通的竹筒。它就在我的手中。
傷痕累累的表面上刻滿了它所經歷的歲月。
那個別人口中成就了江湖江湖第一劍客的竹筒,此刻就在我的手中。
窗戶是開著的。冷風從窗外吹進屋裡,但我卻並不覺得冷。因為,我手中的竹筒正在我內心裡燃起炙熱的火焰。
我望向窗外,看著天上剛剛升起的一輪明月,還有婁琴客棧後院裡新修建的水池。
水池已經結了冰。
一池寒水,映著天上的明月和後院中高高掛起的燈火,看起來就像是光彩奪目的鏡子。
關上窗戶。冷風被擋在窗外。
我忽然覺得冷。白景行說,當我能夠擋住一百一十三根銀針時,我便練成他的劍法。但是,無論我如何努力,我只能擋住一根。
最初的那一根。
被銀針射穿的肩膀依舊在隱隱作痛。它讓我覺得冷,恐懼的冷,絕望的冷。
走到客棧廳堂。兩個中年男子,一人青衣,一人灰衣,正在角落的桌上神秘地議論著什麼。
他們見我在廳堂中,聲音壓得更低了。但是,這樣寒冷的夜,靜謐得足以讓人聽到一切竊竊私語。
“你聽說了嗎?”青衣男子壓著嗓子,警覺地向四周張望。
灰衣男子問:“聽說什麼?”
青衣男子說:“白景行沒有死!”
“什麼?!”灰衣男子驚訝地叫了出來。
我的心怦然直跳,嘴上也忍不住地叫出聲來。
白景行沒有死?!
這絕不可能!
紹興陸府。陸游大喜之日。神態異常的白景行,連幹了五壇酒,從屋脊上不慎墜下,強忍著嘔吐往下吞嚥穢(脫敏)物,不慎被嗆死。
那一幕,就發生在我的眼前。
此時,若仍有人說白景行沒死。我斷然不肯相信。
青衣、灰衣兩名男子疑惑地看著我,問:“你也知道白景行?”
我問:“他沒有死?他怎麼可能沒有死?”
青衣說:“是真的。今日黃昏之時,我曾在城東懷香酒館見過他。白衣、白髮、白鬚,他自稱白景行,定然沒錯。”
我不由得心頭一顫,又驚又喜,奪門而出,頂著刺骨的寒風便向懷香酒館狂奔。
“你去哪裡?”
婁琴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我不願停下腳步,一邊跑,一邊回頭大喊:“我去找白景行!”
我的腳步太快,兜起了呼呼的風。風太冷,吹得我眼淚直流。
我低下頭,埋頭繼續狂奔。
白景行沒死!
這件事,足以讓我拼勁全力。
然而,就在我剛剛埋下頭的那一刻,只感覺頭頂一挫,被一團綿軟不知何物的東西彈了回來,一個不穩,蹲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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