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憶
兩天之後,我們餓得使不出一絲力氣。靈峰寨的寨主馬維進給我們送來了一塊肉,那肉烤得外焦裡嫩,且不說氣味有多香,單是那皮肉間冒出的油花,就讓我們兄弟四人流得口水比淚水還多。
如果說,一塊肉不足以讓我們放下師仇。那麼兩塊,三塊,天天如此,久而久之,豬油便矇住了心肺,我們兄弟四人就此做了山賊。
馬維進問我叫什麼名字。
我說,我叫姬旦丙。
馬維進哈哈大笑,說他很喜歡我的名字,便叫我做了他的貼身侍衛。說是侍衛,侍字當頭,無非就是侍候他吃飯、穿衣、洗腳等等,有的時候他從山下村子裡搶來了幾個姑娘,也時常叫我來看管。
寨子中的兄弟們看到寨主搶來的姑娘,個個兩眼冒光,口水溼了胸前的褂子也合不上嘴。那時我年紀尚小,不明就裡。每次馬維進聲稱要單獨審問某位姑娘,他的房間裡總要傳來“哎呀哎呦”的怪叫。
每每聽馬維進提審姑娘,我都很害怕。站在門口,聽門裡撕心裂肺的喊叫聲,我都認為是他對那些姑娘用了極為殘忍的刑罰。那些姑娘起初恐懼萬分,尋死膩活,最後卻又爭先恐後,吵著嚷著要被馬維進提審。
有一次,一個姑娘久未被審,竟在我面前把衣服脫個精光,說,只要我替她給寨主美言幾句,她便答應我所有的要求。
那時我年少懵懂,見那女子可憐巴巴望著我,淚眼瑩瑩,一時間動了惻隱之心。在她的引導下,我墜入青蘿,如沐春風。
在那以後,那姑娘便不再吵嚷著要找寨主。而是每到夜深人靜之時,便要相約於我。我拗她不過,便每夜如期而至,與她翻雲覆雨,共赴巫山。
有一次,我問她叫什麼名字?
她說;“我叫趙小娥。”
我說:“你的名字真好聽。”
她笑了,把頭埋在我的胸口,一隻手使勁揉搓著我的肩頭,幾乎要搓下一層皴來,說:“還是你的名字比較有趣。”
不知為何,我心裡頓時生出了一股怒火,她原本溫潤如玉的肌膚在我眼中竟變得如爛肉一般噁心,讓我作嘔。
自那之後,我再也沒有找過她。
四個月後,趙小娥死在了房中。她用一根白綾將自己懸在了屋脊之上,被人發現時,竟真得已經變成一團爛肉,屍味臭不可聞。許多人抬著她,將她葬在荒山的一個角落裡。
夜間,我趁著無人發覺,悄悄溜到她的墳前。她被埋得很淺,很隨意,一隻手仍然翹在泥土之外,拳頭攥得很緊,像是握著什麼東西。
我撬開她的拳頭,一小塊發烏了的雞蛋餅從她手心中劃了下來。我嚇得出了一身冷汗,萬幸沒有被別人發現。腦海中,許多畫面交錯閃現,忽然鼻頭一酸,一滴眼淚從我眼眶中流了下來。
我生命中第一個女人,就這樣沒了。
兩年後,我們山寨的兄弟劫了官府的銀子。官兵圍剿我們。那一夜,漫天火箭如雨點一般地射進山寨,熊熊大火燒了整整三天三夜,嘶嚎之聲不絕於耳,小小山寨如人間地獄一般恐怖。
靈峰寨的兄弟們死傷慘重,僥倖活下來的兄弟也四散而逃。
那一年,我和三位兄弟走散了,便再也沒有了他們的音信。
逃出雁蕩山,我回首群山跌宕,心中一片迷茫,看著滄浪大道,綿綿千里不知去向何處。
從此,生死未知,前途難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