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肯的身影飛掠而出,配合路山君攔下那施展遁法的牛頭。
只不過此時牛頭敗走,在場的其他人也各有思量,玉面娘娘是妥妥的戀愛腦,二話不說以掌渡真氣,助鄧肯凌空虛渡,宛若飛仙,傅劍寒膽氣縱橫,便是牛頭馬面也敢一戰,直接斬出一道純陽劍氣。
可是在場的另外兩人,不戒和尚的神色有點糾結,牛頭是佛教帶來的鬼神,他若是出手,算功績,還是算過錯?
至於雲忘機,牛頭含怒出手時,他立馬阻擋,可是牛頭受挫遁走,他卻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大家萍水相逢,他還不想跟陰曹地府徹底撕破臉。
真斬殺了牛頭,此事怕是難以罷休。
少了這個道門真傳幫忙留人,路山君不善法術,還真拿用術法遁走的牛頭沒什麼辦法。
一陣滾滾鬼霧散去。
當牛頭的身影再度顯現時,已經是遁到了數里之外,它恨恨地回身望了一眼,很快化作煙霧消失在了夜色下。
只是不知道為何,它有些感覺後頸發涼,好似被人盯上了這顆牛頭一般。
——標記成功!
鄧肯的目光冰冷,看著牛頭的身影徹底消失,視線凝視著遠方,酆都的方向,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你怎麼招惹上陰曹地府的勾魂使者了?”
路山君望向身後的鄧肯,沉聲道:“若不是我及時趕來,你們怕不是要吃大虧!”
這可是有陰神神位的勾魂使者。
雖說佛教傳入中原,它們這一類外來陰神的位格還沒有那麼穩,可卻也不是一般人能夠對付的,哪怕是道門高人遇到牛頭馬面,平時也得客客氣氣。
說話間,路山君從懷中取出幾枚異色果子,一人一枚,分了個乾淨。
路山君自有福運,在碭山他就發現了一株朱果雜枝,前往福建又在群山中發現了不少奇花異果,如今他已經破境入道,凝練真元,這些異果於他而言已經是沒有太大的用途了。
剛剛交手他明明可以將牛頭逼退,但卻悍然打傷了它,卻是想要將今日的恩怨記在自己頭上,反正他也不歸陰曹地府管。
要拘他的魂,去請酆都大帝來。
“阿彌陀佛。”
就在這時,路山君掛在腰間的一顆人頭突然開口,一句阿彌陀佛,卻是把不戒和尚都給聽得一愣一愣。
此時其他人才看到那詭異的妖僧人頭。
鳩摩羅夜如今只剩下一顆人頭化作倀鬼,他雙眸浮現妖異血光,望著眼前的鄧肯,細細打量他的根骨,眸光大亮道:“施主,你根器非凡!”
“可願意修貧僧的《大智愛經》?!”
“將來定能證大歡喜果位!”
這人頭哪來的?
突然開口簡直把眾人嚇了一跳。
“閉嘴!”
路山君怒斥了一聲,那妖僧人頭便立刻閉口不言,只是一雙眼珠子還盯著面前的少年。
此子當入我大歡喜門,他日定能修成大智愛經第三境,真空妙有,進入大樂禪定。
可惜如今他已經身死,化作倀鬼,毫無自由,生死都在路山君一念之間。
這妖僧天竺來的,對牛頭毫無敬畏。
雲忘機望向路山君的身影滿是警惕,在場的諸人,除了傅劍寒和玉面娘娘早就見過路山君,其他人都是神色忌憚,有些不敢靠近的樣子。
不戒和尚更是閉口不言。
這個太兇了。
怕是隻有不貪師兄才能鎮得住對方,不行,得想辦法通知不貪師兄。
路山君趕到此處卻是有幾分運氣,他離開福州後,便打算尋找鄧肯的行蹤,恰好在數十里外看到鬼氣升騰,也不知是什麼情況,便打算過來查探一番。
若是沒有他現身,牛頭未必有那麼容易逼退。
晨光浮現。
一旁調息吐納的雲忘機睜開雙目,先是瞥了一眼身形魁梧的路山君,然後朝著為首的少年抱拳示意道:“此間事了。”
“鄙人就先告辭了。”
“諸位若是他日有空,可來青州昆嵛山做客。”
不是所有人都敢跟山君同行,那少年卻是心大得很,他跟路山君待在一起,都感覺心神不寧,彷彿被猛虎的王者之威震懾,怎麼樣都沒辦法靜下心來。
雲忘機說走就走,指尖浮現一道符籙,身影已經在十多丈外。
“倒是個奇人。”
路山君摸著虎鬚,神色頗為欣賞,他已經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雲忘機千里追殺那鬼將,跟他以前認識的道門中人大不相同。
這一戰眾人都大有收穫。
傅劍寒劍氣精進,一身膽氣,凝聚為意,已經有後天反先天的跡象,不戒和尚雖說此戰並未立功,但也沒拖眾人的後腿,就是不知道為何,他眉頭緊鎖,沉默不語,好似修了閉口禪一般。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如何不知道今日發生的一切有什麼蹊蹺,怕不是這鬼將原定是要被‘招安’,納入陰曹地府的體系。
只有佛門中人才會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但少年還是強斬了它。
樑子已經結下了。
至於將來如何,不戒和尚也是十分茫然,他亦不知道今日一切,到底是記一份功績,還是記一份過錯。
這大和尚十分看重功績。
他不知道這份功績記下來了,將來見到佛祖,佛祖認還是不認。
至於玉面娘娘,不知道何時,她身上的標記已經化作了五星金色,誰都不知道她是何時突破的,心境之玄妙,外人難以知曉,但她明顯已經步入了‘入道’的門檻。
鄧肯的提升應該是最大的,因為他體內的煞氣已經快要爆滿了,並且不再侷限於經脈內,而是進入了祖竅,形成了一道黑色的氣團。
不知何時,一根法力條浮現於投影頁面中。
“這是修出法力了嗎?”
鄧肯對於此方世界的修煉體系卻是並未完全明瞭,但尋常江湖中人是沒有法力的,而佛道兩門的真傳,大多擁有施展咒法的能力。
法力與真氣,一個從上丹田凝聚,一個從下丹田凝聚。
兩者互不干擾,各走各的。
“看樣子得找機會突破先天境界了。”
他體內的真氣已經奔流如大江大河,量已經積累夠了,卻是還沒有達成質變的契機。
東方的修煉體系其實也換了不少,上古煉氣士,虛無縹緲,不可追尋,外丹尋仙,自秦始皇到漢武帝,沒有一個成功的,兵解仙在南北朝時期興盛過一段時間,然後逐漸銷聲匿跡,一直到內丹術成為如今的道門主流。
這修行的法門一直在變,人也跟著再變。
說白了,其實有點時勢造英雄,天地靈氣充沛的時候,得道之人一大把,入道的都排不上名號,等到天地靈氣衰退的時候,道門中人都有很多修不出法力,只能跟著修煉內功真氣。
等到外面一點天地靈氣都沒有了,那就只能向內求,全靠煉精化氣,凝練出一身的內力真氣。
秦漢時代的道門高人,哪裡有什麼借法的說法,可是如今的道門中人,平時香火供奉神仙,關鍵時刻,還得找祂們借一點法力。
人還是那些人,只不過是大環境變了,人也只能順應時勢。
一號人間體的含金量不言而喻。
在一行人離去前。
鄧肯讓不戒和尚將這破敗的城隍廟清理了一下,隨後那顆被斬去的頭顱重新安置在神像泥塑上。
“這城隍倒是可以讓我上一炷香。”
在走之前,鄧肯拿起旁邊的一炷香,真氣催發,將其引燃,也不拜神,就是隨意地插在了神像前。
不知道過了多久。
一行人早已遠去,有附近村民發現了此處的異常,一老者看著點燃的香火,戰戰慄慄地走進城隍廟,打掃了一番,接著奉上香火貢品。
渺渺青煙。
不知是過去了三日,還是過去了七日,少年插上的那一炷香始終沒有燒完,這神異之處引來了不少人側目。
終於,在這日午夜時分。
那斷頭的城隍神像上突然浮現起一道奇異靈光,隨後一個長得跟城隍神像一模一樣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他的神色無比茫然,好似神志不清般,本能地來到了神像前,跟其融為一體。
沒過多久。
又是一道身影浮現,還是同樣的中年男子,只不過多了一些喜怒哀樂的神色變化,滿臉悽苦之色,茫茫然來到城隍廟,也跟那斷頭的城隍神像融為一體。
一魂一魄。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那長得一模一樣的中年男子不斷出現,凡人根本肉眼不可見,他們的神色各異,表情茫然,好似被一縷青煙吸引,從四方天地各處迴歸於此,最終跟那斷頭的城隍神像融為一體。
拂曉之前。
三魂七魄終於全部歸位,而少年點燃的那一炷香也徹底燃盡。
“難道我沒死?”
城隍神像的斷頸之處,不知何時已經徹底復原,一個表情茫然的男子虛影緩緩睜開雙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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