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張萬里投奔
見張萬里又要開罵,李夢空又遞過去兩塊兒點心,“沒錯,那些賬目是明月莊派過去的人做的,目的就是讓王三把你擠掉,然後讓你投奔過來。怎樣,高明吧?裡面可是有莊裡算學最好的四眼仔出手,很給你面子了。”
“當然了,王三也清楚明月莊的手腳,但他一來確實想擠走你獨霸明月集,二來莊主承諾保證他在明月集的獨立地位,不讓他徹底淪為士紳的傀儡,所以他也得積極配合。”
“坐下坐下,別生氣。年紀大了,氣大傷身。莊主的真實用意?還真有,我翻翻信件啊,稍等……彆著急,信太多……彆著急,你一個老頭子怎麼沒點耐性……找到了!我看下啊……”
“咳咳,首先就是把廂軍拉到明月莊一方。你也知道的,廂軍是出名的軍餉不足但勞力眾多,士紳排擠廂軍,但明月莊會支援廂軍建立更多作坊,之後還會有更多合作。張天壘這些將領的工坊可以優先使用明月莊的法子,士紳和文官都不會真心接納他們,他們當然只能靠近明月莊。”
“第二個用意,就是更好的隱藏實力,不招朝廷的忌諱。以後明月莊會把黃河以北當成主要市場,當然只是明面上的,背地裡還要透過各種渠道把貨品發向江南,你很快會清楚的。明月集只要不搞得烏煙瘴氣,影響到明月莊明面上的財路就可以。”
“只有士紳和官府說了算的明月集,在旁人看起來主要是士紳獲利的明月集,這樣的明月集才是好的明月集,這樣的話明月莊才可以悶聲發大財。”
“第三個用意,就是利用明月集驗證一些想法。莊主這裡說的我也不很清楚,給你看?開什麼玩笑,這是密信,等你爬到老夫的高度再說……”
“主要任務是觀察王三推行明月莊制度的過程,詳細記錄士紳和商戶的反應動作,確認士紳對某些制度的接受程度,探查士紳底線……太深奧了,莊主真是天縱之才。”
張萬里氣得冒煙,居然自賣自誇,把老夫挖過來是湊趣的嗎?!然後他靠到沙發的椅背上,磨蹭幾下讓自己更舒服,幽幽道:“老夫就知道,即使我躲到張天壘那裡,你們也會破壞掉他對我的信任,然後讓我自己跑過來,這些都在其次。”
張萬里突然把頭湊過去,幾乎貼著李夢空,“只是你們明月莊到底要幹什麼?這些已經超出一個豪強的極限了,李響難道不明白?”
李夢空咳咳兩聲,“從現在起要叫莊主,至於為什麼,莊主只說了一句話。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很多豪門大戶已經感覺到寒意,我就不信你張天壘察覺不到,這就是莊主用來應付你的話。”
張萬里嘆了口氣,知道他是跑不掉了,就算李響要造反,他也只能跟上。
“李響那小子應該有把握,即使我清楚他有了不得的野心,也會忍不住要跟上吧?扶明主,打天下,本就是很多不得意的文人受不了的誘惑啊,看來那小子吃定老夫了。”張萬里心中腹誹,正式加入了明月莊。
“這個,請問老夫每月薪酬多少?”張萬里有點不好意思,但也沒辦法,一大家子人總不能過得太慘。
李夢空看完契書,發現沒問題後收起,鄙視了張萬里一眼,“莊主交代,你要從基層幹起,各個部門都要摸一遍。現在的酬勞,我看下錶格,哦,每月十貫。”
見張萬里挽起胳膊就要動手,李夢空邊走邊解釋,“彆著急啊,這是公中的規定。你既然家裡人多,薪酬肯定杯水車薪,公中就沒幾個人是靠薪酬養家的。”
“你可以從莊主的私庫借些錢糧,沒有利息,然後在漢江邊上建個工坊,不知道做哪行可以問人。直接聯絡莊主也行,但一般不要麻煩莊主,莊主不喜歡干涉這種小事兒。”
張天壘聽到張萬里被趕走的訊息,在自家後院裡揮舞大刀,接連劈翻了幾十個木樁,然後讓新聘請的幕僚聯絡參與明月集生意的將領。想發財的可不止勳陽廂軍一家,十堰州乃至襄陽等地有不少武人在漢江邊上建工坊呢,畢竟軍隊經商在大周已經成為傳統。
士紳掌控明月集的實權倒在其次,大家都是辦工坊賺錢的嘛,但士紳開始排擠廂軍就是一個很糟糕的訊號。
大周以文治武,層層制衡、百餘年壓制之下,文武的地位相差懸殊。要是士紳不按照明月集的規矩來,勾結行老經紀和牙行胥吏在各地使絆子,那廂軍將領建的工坊還有什麼市場?這些士紳完全有理由這麼做啊,漢江邊上的工坊出產是高度重合的啊!
士紳的吃相向來難看,外儒內法披上聖人之道的外衣只能用來迷惑小民,張天磊是萬萬不會被迷惑的,畢竟不是第一次吃虧了。
苦逼的廂軍、鄉兵和弓手將官,勳陽和十堰附近的縣尉和巡檢,這些以往只能吃點邊角料的人家剛吃肉沒幾天,現在又讓他們吃屎,肯定沒人樂意。於是求助信件如海般地發向明月莊,有些甚至直接發到剿滅方臘前線劉成棟的軍中。
明月莊很快向這些武人伸出橄欖枝。李響保證和這些武人共進退,一起維護明月集的規矩不變,明月集還將分享一些鋪貨渠道……這些自認為苦逼的武人感激之餘,也在考慮建立自己的銷貨渠道,畢竟命脈不能老是掌握在他人手裡。
王三就明月集一事的首尾給黃立仁發了密信,和明月莊的默契當然沒提,黃立仁看後沉思半晌,這次居然沒發現什麼貓膩,這種失控的感覺讓他很煩躁。
黃立仁突然想起一事,詢問剛剛返回的黃管家,“成家老二,就是那個葉縣沒落的門第。前不久在明月莊的造船坊那裡鬧事的,是不是他的人?”
黃管家回憶了一下,“是的老爺,成家旁支出身的那個成吏員,兩月前突然帶著家眷離開成家,還帶走了一些落魄的船匠。成吏員和明月莊的一些人合作開辦了船坊,據說李響也入股了。”
“成吏員算是把自己賣了好價錢,明月莊給他的條件不錯。但誰能想到新辦的船坊剛下水一艘船,實際上掌管成家的成家老二就帶人來搶奪船坊,明月莊在官府過的契書很嚴密,船坊從文書上看居然和成吏員沒關係,和成家就更沒有關係了……”
“成家老二帶著家丁衝擊船坊,結果被一群少年郎打翻在地,惹出了笑話。因他家已沒功名,勳陽知府藺養成理都不理,於是成家老二隻能打道回府。”
黃立仁越聽越刺耳,作為家主,他最反感這種旁支對抗主支的事情。
受窮受欺負又怎樣,就算被窮死、被欺負死、被冤枉死,那也得死在家裡!為了點蠅頭小利就另立家門,如果天下人紛紛效仿,那豈不是人心淪喪、仁義不施、綱常敗壞嗎?!
還有明月莊最看重的那什麼契約,簡直就是流毒!什麼都寫的清清楚楚,那還要士紳和官員幹嘛?是對是錯能由契約和文書決定嗎?聖人子弟說的才能正理,聖人教誨的才是真理,正人君子說的就是天理,李響這幫人簡直就是捨本逐末,不尊道統!
“不尊道統,不尊道統……”黃立仁心頭一亮,又給李響和劉成棟找到了一條罪證!
黃立仁教訓了黃管家一通,訓誡他不要同情另立門戶的成吏員,主支和旁支的關係是聖人之道。不要模糊了倫理綱常,三綱五常才是天地間的至理。
黃管家表面上凜然受教,心底的不甘幾乎噴薄而出。“老子也是旁支,你的意思是老子的子孫世世代代只能做旁支,做附庸,甚至做僕人?!高興了賞口飯吃,不高興了就奪走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