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聆聽講臺絮語;下午化身園丁,修剪秘靈之手;晚上哄客人,提供情緒價值;深夜還要和怪物躲貓貓;少女的日程表,能讓最勤勉的獵人都自嘆不如。
蘇寧瓏反手撐上樓扶手。
當乖小孩還在規規矩矩踏臺階的時候,熊孩子已經走上捷徑。
順著扶手滋溜滑落。
樓梯邊的廚房突然飄來斷斷續續的哼唱,旋律輕柔,嗓音很甜很柔和,滿含愛意。
但在當前場景,像滲血的蜜糖,甜膩驚悚。
蘇寧瓏驚愕,這裡還有怪物。
廚房案板前,站著一隻腹部鼓脹的怪物,秀美的頭髮覆蓋在前方,從側面看,比樓上那隻要正常一點。
但它做著更駭人的事情。
實木砧板上,放著一隻人手,它在剁人手,每剁一下,手指便會微微抽搐,彷彿剛從人身上剁下來。
樓梯重物落地的聲音,驚動廚房。
怪物頸骨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它轉過頭,猩紅幽光掃過廚房門、樓梯,然後是大廳。
蘇寧瓏就藏在料理臺下,跟怪物只隔了半米。
黑紅帷幔無風自動,玻璃恰好能映出她身影,蘇寧瓏僵住,天要亡她嗎?她一動不動,屏住呼吸,也沒看向玻璃,怕自己眼睛會反光,惹來怪物注視。
好一會,廚房恢復剁肉聲。
蘇寧瓏快速動起來,貼著牆根,閃到玄關處,她看著時鐘,愣了愣神。
猜錯了,這裡還是隻有時針和分針,秒針呢?她之前以為秒針在這裡,只需要把秒針拿下來,回到現實世界,再按進鍾內,就能進入真正的亞空間。
怎麼就猜錯了呢。
蘇寧瓏馬上調整思考方向。
現實、次空間、亞空間,全都是同一場景,這三者必然有關聯。
次空間大概是現實的一道投影?也不對,次空間是亞空間的一道投影?廚房剁肉的聲音倏然停止。
蘇寧瓏抬起頭。
女人走出了廚房,她拿著刀,刀口還在滴血。
紅光從怪物肚子那裡亮起,肚子上塞著一個孩子,孩子全身被扭曲安,五官完全錯位變形。
眼睛紅彤彤的,光源就從那隻眼睛來的。
而那孩子手裡,握住最後那根秒針。
蘇寧瓏抽抽嘴角,獵人手冊上該加條報警指南。
求教,獵人在執行任務時,該如何報警。
醜得太抽象了。果然是同一個場景的怪物,沒有最醜,只有更醜。
蘇寧瓏能感覺到自己精神汙染+1+1+1……
怪物一刀砍下去,零幀起手,破空聲擦過耳骨。
刀鋒劈開牆紙,碎石飛濺如霰彈。
蘇寧瓏嚇得打了哆嗦,深知自己無法抗衡。
唯有跑,她小短腿跑出了風火輪的風采。
矮身躲過第二下橫劈,繞到沙發後面,怪物大踏步追來,兩人在大廳中追逐,蘇寧瓏跟怪物玩起秦王繞柱。
紅光越來越弱,似在熄滅,怪物的力量卻感覺越來越強。
蘇寧瓏手上的小電筒無法提供足夠照明,有什麼辦法,能從小孩的手裡搶來秒針。
力量不對等,要怎麼辦?周圍沒有能用的上的道具。
道具?蘇寧瓏靈機一動,不對呀,力量不對等,那就引誘對等的來對付彼此唄,樓上那位,就很適合。
樓下這麼大的動靜,怪物都沒下來,證明兩人之間井水不犯河水,日記也有提及,“我們彼此冷靜一下”。
兩個怪物,大概是一男一女,夫妻關係。
冷靜等於分開,分開就不會鬧矛盾了。
但二者相見後,也有另一種可能,兩人和好聯手。
也不對,日記內容太隱晦了。
平常鄰居聽見的小孩尖叫聲哪來的,火災又是如何發生的。
假設這裡的秘靈是暗影爬蟲,那它是如何感知到悲劇,又何時盤踞進屋子。
大肚子怪物的刀用力戳進沙發,沙發被它推動,推至牆上,蘇寧瓏眨眼失去了大件物品的掩護物……
還好現實當中的小六沒拖後腿,在鐘聲過去後,電筒光落在蘇寧瓏身上。
在被菜刀劈開一半之前,蘇寧瓏重新回到現實。
小六指尖顫抖指著她的臉,“你……你的臉。”
蘇寧瓏碰了碰臉部,蟲足蟄過的地方鼓起一粒粒小泡泡,密集恐懼症患者絕對會暈厥的程度。
鐘錶散落的玻璃渣子上,映出她如今的臉部。
醜陋、可怕,但目光依然清澈。
她透過鏡子確認自己長相時,餘光掃過大廳位置,那裡飄著無數三個虛影,重現著家庭慘劇。
暴力的爸,無力的媽,還有坐輪椅的她。
端看虛影的演繹,蘇寧瓏還是低估了悲劇層級。
女人快被打死了,女兒坐在那裡尖叫吶喊,而那位爸爸還在打,打到女人直不起腰,他才停手。
不久後,女人又能站起來做飯洗菜,刷洗地板。
之後男人無端端在樓梯那裡把女人又打了一頓,打到滿地是血,男人抬頭,女兒正直愣愣的在梯口看著。
虛影正在重複播放著這兩段影像。
“我們真的來到了暗影爬蟲的世界。”小六嗚咽著說:“它主體在哪,我們都不知道,我們出不去了,我們出不去了。”
嗚咽突然轉變成沙啞的怒吼,“能出去,我一定能出去,我都計算好了,我都想好了,必須晉升。”
蘇寧瓏抬眸,小六脖子撓癢的位置,長出了一個拳頭大的頭顱。
不知不覺間,小六已經徹底深度汙染。
小頭顱有一雙小眼睛,一個尖嘴巴,臉頰凹陷,面相尖酸刻薄。
它是小六內心最深處的陰暗面,被小六道德感排斥,有了黑天幕的“資助”,它長出了血肉,並且開口說話。
“你忘記了嗎?你的初衷就是當一個高星獵人。你這樣做不成高星獵人,獻祭她,拖延就好,外面的人不會追究你的責任。”“不行,絕對不行,我知道的,我能力不夠,我做不到,不要再逼我了。”小六抱頭痛哭,“對不起,鄒姐,對不起,我應該遵守規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