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撿了一個人

從其他三人都開始演奏，小鈺兒就一直仔細地思考著最適合自己現在演奏的曲目，看著三人為了爭奪鬥琴場上的主導權而不斷炫技將場上的節奏催發的也愈發的快了起來。

場上眾人的心神也一直這樣被牽扯著，久高不下。但是，萬物都有陰就有陽，琴曲也是如此，無論多麼熾烈的火焰都會迎來緩緩熄滅的結局。

珠兒慢慢收緩指法，眾人的心神便跟著慢慢的沉落，不約而同的生出了些許懷念的情緒，讓人情不自禁地回憶起過去的繁華與美好。

這琴音也影響了小鈺兒，讓她想起了以前練琴的日子，想起了和媽媽一起去遊樂園的時光，想起了媽媽為了自己獲得演出的機會東奔西走到處求人的辛苦，想起了廢墟里流血不止的媽媽依舊靠著最後的力氣死死抓住路過的李辰，拜託他照顧自己的場景。

原本和李辰商量好完全可以調動眾人氣氛的曲目，小鈺兒也忘得一乾二淨，本能的抬手撫上了琴，輕輕抹捻，琴聲便隨之盪漾開來。

珠兒琴聲未歇，有些想不明白為什麼小鈺兒要附尾跡，畢竟此時琴曲將止，而現在存的琴譜開篇大多講究開音嘹亮吸引眾人。

小鈺兒的動作並不快，輕柔、舒緩，像是講述一個普通而平凡的故事，再這樣的場合似乎並不適合。但是悠悠琴聲，很完美的從珠兒琴曲中過度，沒有一點點突兀之感。

這是什麼曲子，珠兒有些驚訝，自己竟然沒有聽過。今天小姐因為瓊姐失蹤的事情沒有來珍寶閣，不然小姐一定可以聽得出來。

正當眾人覺得這樣的平凡似乎並不合適此刻的心情，想要出聲討論之時，便聽到琴曲漸漸加速，只感覺急促的琴聲之中散發出一股強烈的悲傷之情，有不捨，有難過，有無奈，有彷徨，各種情緒夾雜在一起教人無所適從，不知所措。

就在這些消極的情感讓眾人陷入了深深的絕望之中時，琴曲又再次變得高亢，一種名為希望的情感不斷迸發，像是一條救命的繩索，將眾人重新拉回了現實。

這時，眾人才發現，彈琴的小鈺兒已是淚眼盈盈，柔弱嬌小的身軀我見猶憐。在雅閣內陪著李辰的陳奢雖然也有些悲情，可只是淡淡一抹，沒有影響多少，可卻發現，坐在一旁的李辰竟也同樣淚流滿目。

這絕對不是裝出來的，是那種真的傷心，陳奢從小就被當成以後的影子培養，所以透過觀察別人的細微動作判斷一個人的心境就是影子必須要掌握的能力。比如第一次和李辰見面時李辰對自己的不信任，平日裡對小鈺兒的寵愛的神情，對王戰的完全信任的態度還有和其他所有人作假的敷衍，這一切，都是這幾日跟隨李辰察覺到的，所以對這個主人也愈發的好奇。

他之前從來沒見過李辰，只是聽聞名聲不好，可從他做的這些事情看來，此人城府深不可測，使用的手段也是聞所未聞，別出心裁。而這樣的一個錦衣玉食的人竟然也有傷心流淚的時刻？

李辰原本見著小鈺兒一直不動，還有些提心吊膽，生怕小鈺兒因為怯場而不知所措。見小鈺兒終於開始彈琴，可卻不是之前定好的曲目，李辰甚至擔心是不是彈錯了？可當聽出來這是《天亮了》的時候，李辰明白了，小鈺兒一定是想家了，想她的母親，那個讓他都欽佩得答應照顧小鈺兒的女人。

當時只顧著逃命的自己，被地上的一隻手狠狠的抓住了腳踝而摔倒在地，一回頭，那隻血淋淋的手把自己嚇得不停地想要透過掙扎甩開束縛。可是那隻手像是鎖銬一樣牢牢地抓著自己不放，這時，他才發現了跪在一旁的少女，她的哭聲被呼呼的火聲掩蓋，所以讓自己一時沒有發覺，還有少女身旁那凹陷的飛機殘骸下面的半截身體。

這是一個女人，不，這是一個母親。

額頭上的血跡不知道是被艙內的高溫烤乾了還是別的原因，讓人無法辨別模樣，可是那一雙深黑的眸子睜得很大，緊緊的盯著自己，讓人有些害怕。她用力張開發白的嘴唇，聲音顫抖地像是蚊蠅：

“救…救我…女兒，救我女兒……”

“我救，我救！”他害怕極了，害怕那會隨時爆炸的殘骸，也害怕面前這個人。

“你…你發誓…你發…誓…”

他只感覺那隻抓著自己的手更加用力了。

“我發誓，我發誓。”

然後他就感覺抓著自己的那隻手好像是鬆開了，可是那個女人依舊盯著自己，只是沒有了動靜。

他試著抽回那隻被抓著的腳，抽出來的瞬間，連忙向著身後倒著爬了兩步，直到碰到後身後的座椅。

他想立馬逃離這個地方，剛起身跑了兩步，卻聽到了那個女孩的哭聲。

他咒罵道：“膽小鬼！膽小鬼！膽小鬼！”然後咬了咬牙，握緊拳頭跑了回去。

那個女人死了。

他本想拽起女孩就跑，可看著那個睜著眼睛像是盯著自己的女人，他破天荒勇敢了起來，半蹲下來，對著女人說道：

“你放心，我已經發過誓了，我一定會救她，一定會帶她回家，把她交給她的親人。”

然後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伸手將她的雙眼撫平閉上。這才帶著女孩逃走了。

也就是從那以後，小鈺兒才被自己像妹妹一樣的寵著。現在被小鈺兒琴聲牽扯著，恍惚之間彷彿看到了那雙眼睛。

這時，李辰像是察覺到了看向自己的目光，猛然回頭。

正仔細觀察李辰的陳奢突然被下了一跳，那雙眼睛有些可怕，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

李辰，轉過頭來，也察覺到自己狀態異常，抿去眼眶中的淚珠，然後不動聲色的說道：

“跟著主人做一樣的動作，才是影子。有了思想的影子只會被主人拋棄。記住了，以後別再做多餘的事情。”

陳奢大駭，連忙回到：“是！”

鬥琴還在繼續，計票員不停的穿梭在場館內，賭坊的管事也是樂不可支的模樣。唯一有些心痛的就是珍寶閣的原主人——王子誠。

王子誠坐在做大的雅室之內，完全聽不進去那些鬥琴還是鬥雞，只覺得屬於自己的銀子被別人搶走了。他後悔了，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先不說要交好承恩侯府，這參與進來的城主府也不會讓自己再分一杯羹。

“今天晚上，把最後選出來的琴仙送到我房裡來，我不管你用什麼手段！我要發洩一下我心裡的火氣。”

王子誠罕見的沒有發脾氣，平靜的吩咐著。

“公子放心，這些人無非是些青樓妓子，承恩侯府從我們這裡賺取了這麼多總得拿出一點彩頭出來不是？”

王桂昌在一旁笑呵呵的回應著。

這樣的場景並非只有這一處，各方權貴都有這個心思，畢竟這個時代，人本身就是明碼標價的貨物，唯一不同的只是價格的高地罷了。

鬥琴基本接近尾聲了。畢竟一直彈琴也是耗費心神和體力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