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柔嗓音極大,她這一喊圍場裡的人皆看了過來。
元霜掀開車帷,只剛露出半張臉,周遭議論聲紛起。
“元霜?是元霜?”
“她怎麼來了?靈兒怎麼不提前告訴我們,早知道她來,我才不來呢。”
“就是,請誰不好,偏偏請她,也就靈兒心善,還和她做朋友。”
“咦,晦氣死了!叫人知道我們和一個婢子做過朋友,不得丟死個人?”
“……”
這些人和元霜都是自小長大的玩伴。
還是元家大小姐時,她們跟在元霜屁股後面跑,又因元霜長得漂亮,深受宮裡娘娘的喜愛,都想著跟著沾沾光,每日都纏著元霜,堪稱元霜的狗腿子。
今時不同往日,因利而聚,利盡而散。
一雙雙陰冷幽暗的眼睛,宛若一把把利劍朝她戳來,元霜頓覺渾身僵硬,手足無措,內心慌亂一片,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被周遭一陣陣鄙夷聲弄得難堪,她也不知靈兒還請了這麼多人。
“靈兒。”元霜幾番猶豫,“不然我還是回去吧。”
霍靈兒哪裡肯放過這個叫她備受冷嘲熱諷的機會,輕笑道:“好不容易出來,怎的回去那麼快?再玩一會。”
見元霜還要說什麼,霍靈兒冷了臉,“好了,喊你出來就推三阻四,現在又嚷嚷著回去,真是太掃興了!”
“你都聽見了,也就只有我還和你做朋友,其他人,她們連看你都懶得看,你再這樣我不理你了!”
元霜被她說得心口隱隱不適,被親朋好友都拋棄的她只得再次做小伏低道歉,“靈兒,我不走就是,你,你別生氣。”
霍靈兒這才露出笑來,扭頭拉著元柔往裡去。
元霜垂首小心翼翼跟在她們身後,倏然發覺自己好似一個十分多餘的人。
靈兒她,怎麼看起來,和元柔的關係比她還要好呢?
圍場內幾十雙眼睛齊刷刷地盯著她的頭頂,鄙夷,嘲弄,譏諷,憎惡,像極了那年的瘟疫。
誰能想象,曾經被捧到雲端的她,如今走到哪都叫人厭惡,嫌棄。
元霜不禁把頭垂得更低,好想給自己掏個烏龜殼。
“姑娘。”張嬤嬤攥住元霜的手,“你沒有任何錯,不必在意他人的目光,你是連宮裡娘娘都誇讚的京都貴女,走路要挺胸抬頭啊。”
“嬤嬤……”元霜險些落下淚來。
她側過頭,偷偷拭去眼尾的淚花,提了一口氣,把胸膛挺得堂堂正正。
沒錯,嬤嬤說得對,她沒有錯,被換子,不是她所為。
強佔了元柔十五年的富裕生活的也不是她,歸根結底,是元家人看管不力,她當年一個尚在襁褓的嬰兒,知道什麼呢?錯在何處呢?
她不欠她們任何人!
“元霜。”迎面走來一位圓臉的姑娘,孫楚楚,是元霜幼時的玩伴。
她笑得親切,“好久不見。”
方才嘲諷的大軍中,沒有她的身影。
元霜拿不準她的意圖,試探地笑著點點頭,“楚楚,好久不見。”
孫楚楚從袖中拿出枚桃花簪遞來,“還記得這枚簪子嗎?”
十歲時,元霜進宮受了宮裡妃嬪不少賞賜,那些整日跟著她玩樂的姑娘看到爭著搶著要元霜賞給她們。
元霜很大方,本就是嬌生慣養長大,對這些金銀珠寶不甚在意,剛拿回府,就把所有的珠花珍寶都分給了當時的玩伴,這枚桃花簪是其中一枚。
“記得。”元霜欣喜,伸手去接,“沒想到你還……”
倏地,孫楚楚鬆了手,桃花簪從指尖滑落,摔成兩截。
元霜怔住,震耳欲聾的嘲笑聲頓起。
“哈哈哈哈,元霜,你好笨啊,接東西都拿不穩!”孫楚楚掩唇猖獗大笑,“該不會這幾年在元家洗衣做事,把手累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