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街上來往的行人照舊提著籃子、推著車,腳步聲、叫賣聲、犬吠聲交織成一片,沒有一個人抬頭,沒有一個人露出驚恐的神色。
那怪物就像不存在一樣,從他們之間跨過。
更離譜的是,不遠處還有一支巡邏的忠魂佇列,甲冑在魔法燈下泛著冷光,他們與怪物擦肩而過,眼神沒有絲毫波瀾,彷彿那龐然大物只是空氣。
蒙福特的背脊發涼,額角的汗順著鬢角滑下。
可就在這時,他又看見另一幕讓他毛髮倒豎——那怪物原本站立的地方,原本被撕裂、掀翻的書屋,此刻正以一種詭異的方式復原。
斷裂的木樑自己接回去,碎裂的磚石像被無形的手按回牆面,掉落的灰塵逆流回到屋頂。
短短几秒,那間書屋竟然完好如初,彷彿從未被破壞過。
這些都是什麼跟什麼啊!
此刻的蒙福特的三觀正在遭受猛烈的衝擊,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快,又太過莫名其妙了。
“這……怎麼可能……”
“等等,我的腦子,嘶嘶~有什麼東西在我的腦子裡面不見了,不……”
他喉嚨乾澀,下意識捂住頭,像是腦子被人硬生生抽走了什麼。
畫面開始斷裂,他努力回想剛才發生了什麼,卻只抓住零星的片段。
破裂的聲音、怪物的影子、血腥的味道……
蒙福特死死盯著那隻如樓宇般高的蜘蛛怪物,手指不自覺地攥緊屋簷邊緣。
心臟在胸口亂撞,他想記下這一切,想用力把它刻進腦子裡——可就在他眨眼的那一刻,怪物抬腳的姿勢,落地時的震動聲……變得模糊了。
不,不對,他明明剛才聽見了震耳的“轟”聲,可現在耳邊卻只有風聲。
怪物的影子也在腦海裡淡下去,像被水衝開的墨跡,一塊一塊地溶散。
他下意識咬緊牙關,試圖抓住那些即將消失的細節,可越是用力,記憶就越像細沙從指縫裡流走。
怪物的高度——模糊。
它的眼睛——空白。
連那被踩塌的書屋……書屋?
不對,那屋子不是好好的站在那裡嗎?
一股冷意順著脊椎爬上後頸。
蒙福特的呼吸開始發緊,他突然意識到,不只是眼前的畫面在變,他自己正在遺忘。
那種感覺就像有隻冰冷的手伸進腦子裡,一點一點剜走他記憶的肉,留下空洞。
更讓蒙福特覺得恐怖的是,面前那頭高聳如塔的蜘蛛怪物,正在從他的視界中一點點褪去。
起初,是腿尖的細節變得模糊;然後是那長滿黑毛的關節,輪廓被夜色吞沒;再往上,胸部、觸鬚、眼睛……像有人用溼布擦拭畫布一樣,線條和色塊一寸寸消退。
這不是它離開了——蒙福特心裡清楚。
它還在那裡,就在城街之間移動,巨大得足以遮住半個廣場。
只是……自己正在看不見它。
寒意順著他的脊背一直爬到後頸,他忍不住想:如果剛才自己被那東西貫穿身體,會怎麼樣?
會有人看見自己倒下嗎?
會有人記得自己死過嗎?
還是說——就像現在的它一樣,從所有人的眼睛、記憶、世界裡,被整塊抹去?
“盯太久,你的感官會被它咬掉一部分。”
耳邊忽然響起夏修平淡的聲音。金髮青年站在他身旁,金色的瞳孔像是在衡量什麼,又像在記筆記。
“它不是單純的隱形,”夏修繼續說著,手指輕輕敲了敲銀色手杖的柄,“而是逆彌母汙染——資訊消退型。它的存在會主動從你的感官和記憶裡抹掉自己,同時把現實按它的狀態重寫。”
他朝遠處那完好無損的書屋揚了揚下巴。
“你以為那屋子剛才被踩碎了吧?沒錯,你沒看錯。但現在它被改成了從未發生過任何事——而且不只是畫面,連在場的所有人腦子裡都被同步修改了。”
夏修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又敲了敲腳下的屋瓦。
“這種逆彌母模型,不只是認知汙染那麼簡單。它的影響會跨越感官、跨越記憶,直接伸進資訊資訊的根基——也就是現實敘述的那一層。”
“當它把一段資訊自我逆彌母化的時候,整個現實就會被重寫,像檔案被改寫一樣,房子就會回到原本完好的狀態。”
夏修說到這裡,忍不住抬起左手,摩挲著下巴帶著感興趣的語調說道:
“這種逆彌母能力——簡直太棒了。”
他聲音壓得很低,卻透著一種發自內心的讚歎與渴望,就像獵人看見了稀世的獵物,又像工匠發現了完美的原材料。
“想象一下——如果控制它,不僅能讓別人遺忘、讓資訊被重寫,還能用它精準地‘還原’任何被破壞的東西。
無論是房屋、武器,甚至是活生生的人,只要它曾經存在過的資訊沒有徹底消失,就能被直接‘修回原樣’。”
“如果更進一步,它甚至能夠將混亂結構復原或分解,甚至還能令斷手追蹤並重新附回身體……”
蒙福特聽得頭皮發麻,他忽然意識到——眼前的金髮青年,面對這種恐怖的東西,第一反應竟然不是在害怕這種能力,而是在思考……
怎麼佔為己有!
多麼可怕的男人啊!